勇玄玄成构097锑阿

赛尔号×赛尔计划风格化三渲二

■第一次制作具备简易五官控制器(骨骼)的模型而非使用形态键控制表情

■试图用布尔保证勾线完整性但并不很成功,不过布尔嘴我做得其实还可以

■被布尔修改器暂时吃掉的部位疑似不受权重传递影响,因此在权重和绑定上遇到了很多不方便

■弱赛尔计划相关不过也蹭个万顾社tag,因为它代表我已经足以用这个素体制作更多赛计风QQ人视频

■因为另一个工程遇到了瓶颈所以满脑子只想让布莱克君吃烤肠

襟裳的春天是什么都没有的春天

寒冷的朋友们来访了!

不要远虑,暖暖身子就走吧。

总之我不想销号,先去各种别的地方逛逛。

“科学不怪人”【2023金瑞情人节活动】

【12:00】

下一棒: @W 

搜索【YW月雾】可查看更多社团作品


230131

【断章  “科学不怪人”Frankenstof】

【又名:妈妈世界】

【Via 断章世界系列】

*原作:凹凸世界(动画)

*模糊的世界观

*cp:金*格瑞

*几乎只在别人的话语中存在的阿金

*并不连贯

*有姓氏补完

*大量一般通过赞德

*这是无需考虑之后怎么圆的断章



1

和金·F·里希特霍芬分手的五年后,维克托·富兰肯斯托夫也去世了。

对于这位友人的死亡,格瑞一点也不意外:以他探索生物学极限的热忱,这人哪天中了什么超级病毒、或者被辐射溶解了所有细胞,反正身患绝症而死也是正常的事情。富兰生前将心爱的生物学视为妻子,气死了他那传统的老父和老母,死后只留下一大摊写在纸上的“孩子们”出席葬礼。主持葬仪的黑衣神官磕磕绊绊地诵读富兰的生前成就,实在太难为他了,有些著作的标题上、单是一个名词就得不喘气地读上半分钟。格瑞也没有一口气读完任意一个标题的自信心。只听那神官总算念完那些著作,追悼会场里传来学界大能们低低的呜咽声。

“往后再没有这么伟大的灵魂了!”一位声音酷似年老版克雅莉·斯宾塞的女性悲叹道。“‘智慧神使’陨落了!”

“是的,女士,”安慰她的是弗兰肯斯托夫的助手赞德,一个给长发染着了无生机的工业绿色的男人,“因此学界更应该团结一致。”

到底为什么会染这种颜色,就像路边包水果的绿色塑料网,用一种rgb(0,255,0)的标准绿色,呃,溶解开来可能会有点泛蓝,的颜色装点自己的头发,而且面积还这么大。似乎是发现了格瑞的视线,赞德向格瑞点了点头,显然不介意格瑞那有些挑剔的目光。

这让格瑞注意到到自己的不礼貌。所幸神官已经说完所有的场面话,来宾们只需环绕他的水晶密封棺材走一圈,瞻仰富兰那修复到完美的遗容,就能取回决定自己位置的自由。

那之后,赞德却凑了过来。“格瑞·里希特霍芬先生,”他小声说,“请你来一下。”

“我现在用回原来的姓氏了。”格瑞微微皱眉。

“这不重要。”赞德彬彬有礼地微笑以对,“比起这个,他的遗嘱说,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2

格瑞也想不通,明明自己只是死者的普通朋友——甚至是通过父亲的关系才认识他的——顶多喝过几次酒、聊过一点天的关系,他连死者事业的方向都不清不楚的,这个维克托·富兰肯斯托夫竟然把整个第六号实验室送他了。门牌上写着“生殖医学专项实验室”,格瑞一个教历史的,也不知道该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进去。给赞德打了半小时电话,他才从旁边的更衣室里找到白大褂,也就是基础级别的防护服,戴上手套进屋。

反正人家说这个房间的无菌等级暂时较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貌似也能加热整个房间、配合卤素气体来灭菌。格瑞听得有点毛骨悚然。

一推门能看到绿色地板的走廊,左数第一间是办公室,中间有配电室、层流室、机房之类的实验室标配,尽头写着“超净工作间”。据说遗嘱就放在办公室。


3

“亲爱的格瑞·里希特霍芬君,(换行)

有你这个朋友实在太好了!(换行)

人们不理解你和金·里希特霍芬的爱情,不瞒你说,我觉得他们眼光都太落伍了。(换行)

想起来就伤心啊!唉!金·里希特霍芬明明是个好丈夫,怎么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呢。(换行)

杀人的心都有了。(换行)

我看你那一蹶不振的样子就难受,就给你搞了点东西玩玩,把四号冷冻格瓶里的管子放进七号人造子宫,我敢肯定你一定会喜欢。你放心,戴个手套再做就行,千万别等解冻,全自动的。(换行,这段话的后半截调转了一百八十度倒着写回左边)

维克托·富兰肯斯托夫爱你一万年!

另外,十个月内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的细节!!!耗材,工人和消毒费用我都给你打点好了,我知道你是信得过的人!!!

敢泄密我就从坟墓里爬出来找你索命!!!我说到做到!!!!!!!!!”


4

富兰狂热了一辈子,终于彻底烧坏了他的大脑,在最后时刻做了一个人类史上最糊涂的决定:将他的遗作交给一名对生物学和生殖科学统统一窍不通的历史系朋友。

……当然是因为这个四号冷冻瓶,妈的!它压得太紧了!!一个练过重剑格斗术的健康成年男性想要拧开它的瓶盖,拧了半小时也不见有多少成果。

装载那个什么管子的的“保鲜格”,四号冷冻瓶,是一个棺材般的圆柱形冰箱……所以你管着叫瓶?

好吧,形状上确实很瓶,有点像那种广口瓶。那就说四号冷冻瓶是个金属瓶子,上面用不知道什么材料涂着绿色且龟裂的“4”字,一转又有一行“我伟大的遗作(俄语)”,用黑色白板笔写就。

总之历史系朋友按照遗嘱下面压着的,呃,用儿童读物配字御用Comic Sans字体书写的,一张异常令人火冒三丈的指南,在操作前先穿好防护服,戴上护目镜,以防液氮汽化时伤到眼睛。他又检查了一遍气压,又确认里面的温度,再试试能不能拧开它。他又用了十分钟的功,这下终于好了。

一拧开金属瓶的盖子,华丽的白烟就冲了出来,在实验室里欢快地游走。急忙拨开这些气体,格瑞从一片雪白中摸到了里面的结构,发现它是松动的,就掏出来:一个水平放置的红色塑料架子,几乎是空的,只有一小管玻璃试管在里面。

格瑞按照富兰的指示,把它圆屁股向里,插进七号人造子宫的一个插槽里。这台一半黄色塑料袋,一半塑料大方块的怪异机械发出一阵咔哒声,液晶显示屏上弹出一行字:

“已注入样本

脱离待机模式

瓶身二维码已确认

正在调用环境参数:HMC-ElevenDocs.gama

瓶身正在弹出,请妥善保管瓶身”

塑料大方块上瞬间亮了一大排绿灯。指南说八个灯都是绿的,就可以回家睡觉了;接下来每天给他加一次水,倒一次废物,等胚胎稍微会动了可以玩玩它,养好了不喜欢可以送人不过会很麻烦。格瑞真心信不过这个过于简洁的指南,他打算在工作那边请个假,花点时间研究一下这个实验室,免得那个遗作出意外。

毕竟,格瑞总觉得,这件事过于简洁,过于直白,让他自然地产生一种“必有隐情”的直觉。


5

头三个月里,格瑞时不时会做噩梦。

第一个梦是胚胎变成转基因怪物,以六翼八足双头鸡形态无限增殖,最终振兴雉科同胞,消灭人类暴政,统一地球后把人类变成奴隶的梦。后来也有那个胚胎变成肉滩淹没整个实验室的梦,或者三米高且长着蜗牛眼睛的彩色圆锥,还有一米五的冥王星大蚊子,或者恐龙一边摧毁城市一边喷火。有两天他看了点流行的动画作品来舒缓心情(其实是工作单位有活动,要接触学生,而学生们都爱看动画),于是胚胎就在梦里变成了大眼睛粗线条阴影锐利头发斑斓的女性天使,或者知名动漫人物阿金·哈特曼。

照生物怀孕的周期来看,这三个月是非常危险的。胚胎很脆弱,生物母体可能会因为免疫排斥等问题终止妊娠,所幸人造子宫可以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今晚格瑞也在啃它的使用说明和操作手册,坐在人造子宫的旁边。这台器械所处的房间生化防护等级很低,只要不在里面吃东西喝饮料,几乎什么都能做。

是的,当然可以看书。

作为这颗胚胎的……大概算是第一责任人,格瑞深知自己有约束这颗胚胎的责任:如果它会危害人类社会,格瑞有权阻止它降生。因此,严密的监视是必要的。

他每天晚上都把一些纸笔工作带来实验室,做累了就看看胚胎,做完了就读富兰的文档,读操作手册,读注意事项,并把它们用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高中生物课本联系起来。今天他读到关于免疫防卫机制的内容(好长),人造子宫的免疫细胞经过修改,不会让M什么什么蛋白特识别到放入的胚胎(反正默不出来),但免疫细胞干细胞盒的寿命也是个问题(真绕口!),所以采用了双盒设计,每24小时共同检查一次。一旦检出细胞盒提取液样本(脑袋都要冒烟了)在试纸上显示出橙色(正常情况下是浅绿色到黄绿色),就说明这个盒子最多只能再维持24小时的工作……

在脑子烧坏前,格瑞及时放下书本,夹好书签。他绕开放满书本的工作台和洗手池,走到这个就像装饰摆件一样的设备前,点击按钮,使人造子宫表面的“塑料气球”改变糙度。一盏昏暗的黄灯下,三个月大的胚胎像一尾小鱼,有大大的头,深色的眼点,一排排的肋骨,半透明的脊椎,以及动画里机器猫一样……或者说小蘑菇一样圆圆的手脚。它的胎盘覆盖了小半个人造子宫,像一个巢,把自己装在里面。因为人造子宫本身似乎有很高的透明度,也只在识别到胎盘的地方生成血管和营养通路(所以胚胎一个月大的时候设备也开始吃血细胞),于是胎盘的血管脉络让格瑞想到烟雾和植物。

他想起种下这颗胚胎的第七个星期,胚胎第一次有了心跳。那时它只有一厘米长,格瑞要拿放大镜才能看清那原初的脉动、以接近每秒两下的频率高速翕动的姿态。

其实打那以后,噩梦就开始变少了。到现在,格瑞可以确定这颗胚胎就是个哺乳动物,不是牛马就是大象,实在不行还有鲸鱼,或者猴子,再不济还能是大猩猩。


6

这之后格瑞像挤海绵里的水一样挤出时间,去听一些基础生物学和生殖医学的讲座,甚至托到赞德的关系,参观了一间隶属于其他科学家的生殖医学实验室。出于生化防护等级,赞德将他那纯绿色长发扎起来,封印在全身防护服的兜帽里,也用口罩遮住了他那与学者职业有些不搭的“服务生般的”笑容。此行最令格瑞眼前一亮的是,这间实验室用一种完全由人工编码合成的限制性内切酶来执行基因操作,它经过数年的深度优化,可以实现高度自定义、高灵敏度和更安全、更独特的识别位点;最令格瑞失望的是,赞德过于在意他的“门外汉”身份,巧妙地将话题局限在高中生物学范围内。

“那间内切酶定制车间对人类社会的意义,或许就像人类第一次合成牛胰岛素一样。我觉得比起天然内切酶的发现,它才是人类真正推开定制生物大门的标志。”摘掉这五个月里学到的超纲定义,格瑞发出符合小白人设的感言。

“人工合成牛胰岛素是从0到1的跨越,车间只能算是从2到3吧。”赞德回答道,“这个车间也是富兰老师最卓越的作品之一。”

“富兰,……富兰肯斯托夫先生巨星陨落,不知会为这些尖端技术研发带来怎样的阴霾。我这之前都未曾注意到,隐藏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生物技术在悄悄地守护着人类美好的生活。”

“实际上,里希特霍芬先生……”赞德想要说点什么。

“叫我格瑞就好,我已经改回原来的姓氏了。”

“那么格瑞先生。维克托·富兰肯斯托夫先生的离世固然会给生物技术带来阻力,但我们深信,人的智慧一定可以战胜困难。”

格瑞有些惊异,“这是您的信念吗?”

“不,”赞德回答,“这是我们立足的根本,也是所有科学研究者的救命稻草,像富兰老师信仰的创世教一样。心里有一个‘创世神’在支持自己,就不怕被湍流冲走。”

两人走到消毒间,换下防护服并淋浴,然后擦干身体换上来时的着装。赞德忽然问:“恕我冒昧,请问是富兰老师的事情让您对生物学这么感兴趣吗?”

来了。赞德确实是个聪明人。格瑞其实不希望赞德深究自己对生物学的兴趣源自何方,但换位思考一下,人家多半会好奇。也不是说这人危险——再危险能危险过富兰吗!——只是他觉得赞德不简单。主要是,偶尔这个绿发男人会露出一种警察审讯犯人般的目光。为了不让富兰真的从坟里爬起来讨伐自己,或者引发僵尸危机,格瑞还是做了一点准备的。他问:“您应该阅读了富兰老师给我留下的消息吧?”

赞德耸耸肩,“没有。您也知道,他给您那间实验室的权限卡,里面录入了您的指纹和虹膜信息。我们的权限全都被取消了,所以根本进不去。我很好奇富兰老师为您留下了什么。”

“那样的话,您的疑惑马上就能解开。”格瑞回答道。两人穿过走廊,来到一排储物柜前,格瑞解开锁、取出一个公文包。翻开它经典的棕色皮盖子,格瑞取出一本厚厚的书。

“《基因科学与克隆技术展望》 ,维克托·富兰肯斯托夫先生说,这是他的遗作。”格瑞解释道,“也是我的生物学启蒙。”

赞德立刻流露出讶异的神色,“天哪!原来这本书在您这儿。”

格瑞抬起眉毛,显然不清楚其中秘辛。

“是这样的,”赞德连忙堆着笑解释,“其实我们全都在找这本书。这本书可谓生物学基因领域的至宝,是沧海遗珠,是这个领域的旗帜。甚至有‘谁得到这本书就能继承富兰肯斯托夫衣钵、成为当今基因领域第一人’的流言。谁知其他拿到老师东西的人翻遍了遗产,都找不到这本书。”

这是什么话?格瑞一个字都不信。这本书他其实配合着生物学字典啃了三遍,他的阅读从最开始一页纸每个词都要查字典的状态、渐渐变得顺畅甚至丝滑起来,甚至能背诵一些记忆深刻的部分。饶是这样,他也只能说:比起什么深刻的学术纲领,这玩意和其他的生物教材没有任何区别。所以他应付地说:“如此高深的书籍,老师却采用了门外汉都能读懂的平白文字。其中的苦心,我难以想象。”

“请问我可以阅读吗?”赞德问。

“当然可以。”格瑞回答。现在没有对赞德掩饰的道理。

果然赞德随便翻开一页阅读,他的眉毛立刻皱起,不多时便翻到下一页。随后是下下页,下下下页,直到赞德眉头紧锁地读完一章。而后他长长舒出一口气,“天哪。”

格瑞并不急着问他的回答。或许梦想幻灭后的忧伤,终究适合一个人去消化。

赞德对格瑞深深鞠了一躬,“我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生物学是您失去丈夫以后第一件全身心投入的事业了。”

格瑞顿时产生一种一脚踩到了钉子的感觉。“不好意思。”他顾不上礼貌,夺过书本,夹着公文包大步离开。


7

“金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格瑞今天晚上也站在人造子宫前,按下按钮让胎儿——就是之前的胚胎——能透过改变透光度的子宫壁看到他。胎儿已经六个月大,在这一天以前,格瑞那些噩梦终于被全部剪定:这个胚胎在逐渐变成人类胎儿的样子。

做过无数最糟设想的格瑞反而觉得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与此同时开始的,是一个新的“娱乐项目”:给这个胎儿做早教。为此,格瑞专门用另一台闲置的人造子宫研究了一下它的声学特征:它会滤过一定量的噪音以防对胎儿造成不良影响,但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可以传进去。他很高兴,嘉奖这台人造子宫以孵化猫咪受精卵的任务:如无意外,小猫会在婴儿的两个月前降生,带给格瑞一些抚养新生哺乳动物的实操经验。

说是做早教,格瑞能做的也只有读书和念诗。他喜欢诗歌,因为里面蕴藏着语言的韵律美,他希望胎儿也能爱上这种文明结晶,所以他最常读诗。他也想过读报纸,但他担心报纸里的负面新闻会让这个胎儿失去降生的动力,像《脑髓地狱》里提到的、胎儿因读懂了母亲的心而害怕出生,于是用脐带把自己勒死的自杀现象。于是一个月前的白天,他亲身杀入图书馆,翻遍了十个书架,最终挑出一本精品中的精品,经典中的经典,——来促成胎儿最初的记忆。哪怕听不懂,他能对这些声音有印象就是胜利。

当他念完这篇《未选择的路》,胎儿活跃地踢着塑料大袋子。他有金色的柔软胎毛,明亮的浅色皮肤,格瑞还没强到隔着橙黄色羊水看出他眼睛颜色的程度,不过格瑞预感他有蓝眼睛。

这个“转行”了六个月的历史学者,忽然合上书本,坐在人造子宫的边缘。

“宝宝,我给你讲个故事。”


8

我曾经有一个伴侣。他的名字是金·里希特霍芬,有着和你一样的金色头发和蓝色眼睛。

我是他的妻子。和他结婚后,我也改了姓氏,叫里希特霍芬。

他来自与这里一海之隔的国家,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和我擦肩而过。当时我没有带伞,他停下来,用手上的黑伞给我挡雨。我们聊了起来,发现我们志趣相投,于是我们交换了住址和电话号码,我还把新买的白玫瑰花分给他一枝。他研究机械学,对飞行器充满了好奇心,他喜欢球类运动,但他不是一个没有理智的球迷。我问他最喜欢什么花,他说他最喜欢白玫瑰。后来我们相恋,他告诉我,他遇见我之前其实最喜欢万寿菊。

谁都不会觉得,金·里希特霍芬是个坏人。他亲善,友好,走路时甚至会小心地绕开地上的花瓣。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我乘南部列车去开会的时候,当着我的面用手枪打死了三个人。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那个国家的间谍。和我结婚,成家,全都是为了更好地在我的祖国中潜伏。人的体液溅在我的脸上,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说话。我问他那我怎么办,他看了看我,叫我立刻去倒数第二节车厢躲起来,然后跨过尸体离开了。说来也很奇怪,我鬼使神差地翻了一位死者的衣包,却看到他祖国的国徽。

然后金·里希特霍芬就再没有出现过。

我一直用“背叛”来定义这件事,然后把那一次见面视为分手。对间谍来说,万不得已的时候,对自己人开枪属于一种紧急避险,因为有一整个国家的人在等待他的情报。知道了真相,金曾经的演技忽然露出无数破绽,看得我有点好笑。再之后,他的情报解密了:这个人死在那列火车的轨道上,按路程来算,是我去倒数第二节车厢避难的十分钟后。

宝宝,你说这世上的人,要么是人类子宫生的,像我一样;要么是人造子宫生的,像你一样。你说为什么都是人类,却非要用地界线划分领地,为了一亩三分地打上几年的仗?为什么有人可以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理由,欺骗另一个人十几年?而且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贱,明知道人家对我没感情,却还是……

他妈——对不起宝宝,这个你不能听……

……其实我就是忘不了他。怎么忘都忘不掉。这人死了,成了我大脑里的幽灵,天天盯着我,脸上还顶着那副“金·里希特霍芬”的假面,因为我只认识金·里希特霍芬。天哪,宝宝,你长得和他太像了。富兰都教了你什么?把什么消息写在DNA里,托你传达给我?


9

胎儿显然不具备回答问题的能力。

格瑞叹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看胎儿,只见胎儿认真地盯着他,像是在模仿他的某种行动一样。

格瑞忍不住对人造子宫伸出一只手指,隔着塑料膜戳了戳他。胎儿活跃地举起手,蠕动起来。格瑞被它逗笑了。

他靠近这个胎儿,轻轻地对它说话:

“你出生后,我会叫你金·里希特霍芬。我想请你将这个名字活出一段全新的生涯,做一个和我丈夫完全不同的,……一个真正出色的人。你要忠实,你要坚定,你要敢于守护你的生活。”


10

“你是对的,赞德君。”

坐在长桌一端的东方人对赞德轻轻颌首。赞德神色凝重,“果然富兰肯斯托夫真正触犯法律底线的遗产,被格瑞·里希特霍芬拿到了。他为了那个作品匆匆学习生物领域的消息,却又在几个月后对它突然失去了兴趣。”

“人造子宫的数量,到底没能问出来吗?”

“这人的口风太紧了。还会拿点无关的东西来故弄玄虚,相当擅长糊弄人。不过阿真啊,这个卧底我实在当不下去了。”

“啊呀?”东方人阿真问道。

“因为我对历史一点兴趣都没有。难道我要说,哎哟格瑞,都是因为你我才学起历史来。那人家肯定觉得我怪啊,把我当男同,避之不及。”

“人家本来就是同性恋。”

“人家之前都说自己是‘妻子’来着,搞得我跟骚扰寡妇似的。总之你换个人去吧!比如丹尼尔就不错,学法律的,都是文科,总有共鸣。”

“可是你非去不可。”

赞德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为啥!?”

“因为你的能力最强。”

“我去,你别吹我,我害怕。你说点实在的。”

阿真喝了一口茶,用竹制小刷子打法过的绿茶粉饮料,赞德记得这玩意叫抹茶来着。“那份档案脱密了。”他不急着放下茶杯,只是端着它,嗅着水蒸气看向赞德的眼睛,让后者有点不自在。

“档案怎么说?”他问。

“格瑞·里希特霍芬确实是那个地下党派的成员。虽然他脱离那里一段时间了,但他和党派的成员依然貌离神合。”

“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赞德打断他。“到底有没有关于‘克隆蓝本’的消息?”

“他的丈夫,”阿真徐徐道,“也确实是那个可以为一段爱恋背叛祖国的间谍。”

茶杯接触桌面的声响传来,赞德迅速走出会议室,啪地带上它的实木大门。


11

赞德他们开会的时候,格瑞家大厅的门锁自己发出机械结构的响声,然后呼啦一下打开了。格瑞放下婴儿,抬头望去,和风尘仆仆的、瞎掉右眼的、留着金色长发的金·里希特霍芬面面相觑,在三秒后发出一声难以名状的母亲尖叫。


你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很遗憾,朋友,我说过了,这是断章。

【2023金瑞新年24h】机动战士高达 金色灰烬的再临

【20:00】

上一棒: @冷鼠咯 

下一棒: @含忆 

【机动战士高达 金色灰烬的再临/Mobile Suit Gundam: Golden-Ashes' Return】

【Via 断章世界系列:同床异梦世界】

【断章 冰结眼瞳的紫罗兰色】

null

搜索YW月雾,查阅更多社团作品。


*原作:凹凸世界(动画作品);机动战士高达 铁血的奥尔芬斯(动画作品)

*世界观来自动画【机动战士高达 铁血的奥尔芬斯】。不过本作与铁血本篇是平行世界关系,是一个没有铁血本篇人物的世界。

*有在努力塑造成没看过任何原作都能享受的作品。

*cp:金*格瑞

*为了码字通畅,会把金写作阿金。这是我的传统艺能,一眼就能认出是我写的东西。

*作者自己也不知道算HE还是BE。


*带着“高达动画第一第二集,或者前传ova应该会怎么样”的心态搭建起脉络

*但关于恋爱之情的部分则是用纯粹的扭曲心构造的。

*如果看到文中出现了一个像是“格雷·唐泰斯”的名字,请将疑惑放在心底、姑且看完再做定夺。

*同样、请不要讶异于“创·佩古德”这个名字的出现,先看看原作里谁的名字可能会带个创字……

*我的风格有种日式轻小说的感觉还真是对不起……

*实际上看过的高达也不多实在对不起……

*而且写作风格拖沓,含有大量ooc、比如说话很多的格瑞什么的实在是对不起……

*原作里不同时代的角色混在一起关公战秦琼什么的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但是英雄值得最壮烈的结局,角色们战死就是战死,我不会道歉的。

*铁血原作的三日月·奥格斯是纸片人男性美女,建议大家都来对他想入非非。

*有一半内容采用【角色会话流畅度优先导向】的模型生成会话。

*并不满意,精修版会收录在别的地方。






砰!砰!砰!

巨响从阿金的手掌中传来。

哪怕是经过人体的缓冲,三声爆鸣也像重锤一样砸向格瑞、令他下意识握紧手里的任何东西。那个男人根本顾不上反应,两颗子弹贯穿了他的宇航服,气压卷着血液喷溅而出,尸体被缓缓推开。

幼男显然是第一次体验开枪的后坐力,身体倒飞出去;所幸他左手牵着格瑞,而格瑞脚下的电磁铁吸住了殖民卫星(Colony)外部的管道。阿金脸上只有承受反冲的不适,仿佛他从没夺走谁的生命一样;确认格瑞平安无事的瞬间,幼男甚至露出了笑容。

“抓紧了!就这样回到殖民卫星!”格瑞喊道。

无线干扰的滋滋声和阿金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视野右下角游走的太空垃圾微微偏移,恒星之光照透阿金的半边头盔。

“格瑞,我们走吧。”

一声闷响从脚下传来。低头看去,一个巨大的影子从殖民卫星内部浮现出来。纯白的钢铁人形冲破殖民卫星的外壳,集成管道瞬间破碎,气流的喷泉将两人掀翻。太阳从视野的右下角漂移至左上角又从右下角出现,卫星泄露的气体裹挟着无数碎片将两人推向深空,开始从日木拉格朗日点到太阳的落体。

但手臂那头始终能感知到令肌肉发痛的质量,另一个人存在的证明。

阿金的左手牢牢握着他,阿金看着他,仿佛从开枪的那一刻就在等待他回应自己的注视。

蓝色。具备压倒的,不,绝对存在感的蓝色。向外、向太阳、向虚空中坠落的时候,阿金如同某种仪器般,将其视线化作天地开辟中唯一稳定的东西投向格瑞。那是令一切伪装崩解、令一切粉饰坍塌、将人的真意剥离出来考验、而在考验完成以前绝不允许移开视线的某种诅咒。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但那里埋藏着格瑞想要的答案对吧。现在的话,我们做得到。”

半自动手枪的枪机没有复位。他扔掉完成使命的手枪,想用另一只手握住谁一样将它伸出。

格瑞不敢现在就接住它,就像接住它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肾上腺素比被推离卫星时分泌得还要多,心率无法回落,神经兴奋反而越来越强:既是有机体知晓真相时的反应,也是有机体靠近死亡时的本能。最后他的犹豫超过了那个的忍耐限度,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

临界感甚至放慢了时间——阿金的面容即将再次落入阴影之中的时候,那双眼瞳的角落里,忽然萌生出深沉的黑暗。

“所以走吧,到格瑞要去的那个地方。好吗?”

光线的角度渐渐改变,阿金的蓝色眼睛一点点被阴影吞噬。那双眼睛即将被黑影彻底取代的时候,原本属于阿金的存在感骤然变得淡薄。内置麦克风里,阿金的呼吸变得低沉,他的存在感像烟一样波动起来。

求求你,不要说话。不要把阿金的存在彻底抹消。

那个人残酷地笑了,像是听到了谁的祈祷,但又很遗憾它无法实现那般。

于是,恒星熄灭了。

视野坍塌。全身像是陷入泥沼般迟滞,原本填装在身体中的意识好像被抽离出来,没有任何感觉的恐怖使人怀疑自己堕入永恒。终于有迟钝的什么……橡胶棍棒一样的什么东西……不,是手指,在轻轻触碰自己的脸……然后捏起了脸颊的皮肤——


 --.  .-.  .  -.--   ---  ...-  .  .-.  .--  .-  -  -.-.  .... 


阿金的“黑手”被白发男孩子挥开。格瑞睁开有些迷茫的紫色眼睛,有点发牢骚地看过来。

“阿金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偷——”

“禁止偷懒。”格瑞严辞警告。

真严格,明明自己都在睡觉。阿金反问道,“那格瑞就不是在偷懒了吗?”

“我上午的工作都完成了。现在是午休时间,我还是做过训练才休息的。”格瑞抹了把脸,大概是因为美梦被打断、他听起来比平时冷淡整整一倍。

明明和我差不多年纪,扮什么大人呢!阿金对这张臭脸十分不爽,突然很想捉弄他一下。金发幼男摸了摸下巴,忽然发出“哼哼哼”的阴险笑声,又“唉——”地摇摇头,一幅惋惜的模样。

“你笑什么?”格瑞好像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哼哼……真是的,原来你这么喜欢那部动画吗。居然做梦都在喊‘哈只因咩·佩咕德’噢~”

正在起身的格瑞停顿了。“我有吗?”他问。

“是哦~我一过来就听到你在喊。”阿金摩拳擦掌,“要是让大家知道格瑞也喜欢动画片……”

“你随意。”

甚至没有感情波动地超冷淡地回复了。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啊!?阿金立刻慌了阵脚,“喂、你、你这是什么反应嘛。大家会笑话你的吧?”

格瑞用手梳理了一下触及肩膀的白头发。“因为阿金也很喜欢创·佩古德(Hajime Pegoud)叔叔啊。我和阿金差不多大,所以不奇怪。”他从温暖的铁皮地面上站了起来。

阿金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自己的攻势被原封不动地打了回来,这是另一个领域惨遭冲击的反应:“你这家伙!‘佩咕德叔叔’是怎么回事哇!明明那个人,看起来连胡子都没有!”

“这种音量,半个登格鲁都能听到了吧。”格瑞整了整工作服的衣领,戴上工程手套,“所以,如果奥洛拉阿姨发现阿金没有好好洗盘子而是跑来……”

“反正格瑞不会告密。”

“空的洗碗房就是证明。还有监控录……”

“呜哇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格瑞拜拜!”

阿金抄起摊在一旁的围裙,手忙脚乱地把它套回身上。“啊、猎栈号!你也拜拜!”他向承载自己围裙的金属人形打招呼。围裙是绑带式的,阿金喜欢预先打好结再直接穿进去,于是很悲哀地穿错了绳圈。像扒皮一样脱下围裙重新穿戴的时候,阿金有奥洛拉阿姨将会立刻查房的预感,只能边跑边穿了。

跑出机库之前,阿金想起一件事。

“对了、格瑞!新年礼物你想要什么?”两人的距离不远,阿金没有用喊的。

“想要阿金把我名字叫对。”

“可是格瑞就是格瑞嘛——格瑞什么来着?挡道死?”

“是格雷·唐泰斯(Glee Dantès)。”

“知道啦格瑞当黛丝!晚上见!”

阿金跑开了。路跑到一半,阿金才运算出回击的方法。“因为大家都把格瑞当大人看,所以格瑞喜欢动画片这种事绝对会让大家吓一跳”,但是再不回去就真的会被奥洛拉阿姨骂了。

null

 .--  .-  -.-  .   ..-  .--. 


“唐泰斯。无论听多少次都会吓一跳的,复仇者的姓氏吗。”

机库的阴影里传来年轻女性的声音。身着棉外套,扎着两条大辫子的金发女性从黑暗中缓缓走出。

“说实在的,”她说,“虽然大家平时都不喊姓氏,不过唐泰斯什么的真叫人害怕啊。”

“这样的话、所有姓唐泰斯的人都有难了。”总是被阿金叫错名字的男孩回答道。“他们可不想因为一个姓氏就被疏远,秋姐。”

秋·哈特曼(Aki Hartmann),阿金的姐姐,今天早上刚下夜班的同事少女。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被喊成“秋小姐”,在女孩本人的严令要求下改成了“秋姐”。即便如此,语气也像在称呼尊敬的小姐一样,秋小姐最后也习惯了。

“我也不想因为心脏问题遗臭万年呀。可以脱吗?”秋·哈特曼小姐扬了扬外套的衣角。

“请便,”格雷·唐泰斯没有拒绝,“不过哈特曼和心脏没有关系,雄鹿小姐。”

“70分。你开玩笑的水平还有待提高。”秋小姐解开外套的扣子,遍布毛球的军绿色布料从她光滑的肩膀滑落。在外套里,秋小姐只穿着蓝白条纹抹胸上衣和白色短裤,她那发育的身体撑起成熟的弧度。不过比起这个,格雷·唐泰斯将目光落在她背后,在她转身把外套挂在金属固定架上的时候。第二、第三节胸椎的位置,赫然有两根诡异的突起,它们有些皱纹,末梢闪亮着银色的集成单元。每一根都是人体改造技术,“阿赖耶识”手术的痕迹:据说可以直接连接人脑和机器,使机体的动作变得非常流畅。

“——这么一直盯着人家的‘胡子’是不是不太礼貌啊?我都有点害羞了。哪,是小弟弟阿金的没看够吗?”

像是身后长着眼睛,秋小姐狡黠地回过头,刻意娇嗔起来。格雷·唐泰斯对女色和擦边笑话毫无反应,“也许我也有种下这个的一天。等到‘烈斩’所带来的价值、无法让我继续活下去的时候。”

“哎呀哎呀~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意思呢,格雷。”

“那还真是抱歉,”格雷·唐泰斯不再看向秋小姐,而是看向金属架固定的“东西”——那个机械人形,一架十八米高的人形机械。

“‘烈斩’很精神嘛!虽然反应装甲全都换成了‘吉尔达’的。”秋小姐夸奖道。“托你的福,‘烈斩’,机库可是暖烘烘的哟。”

格雷·唐泰斯维持着沉默。

他走向烈斩,停在它旁边可以用手触碰的距离。秋小姐像猫一样伸展。

“有点怀念了呀——就是这台机体带你过来的。你刚来的那会儿,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写字。幸亏你对语言有反应,不然布斯塔大叔那个老鸨就要把你带走了。”

“是秋姐发现了我吗?”格雷·唐泰斯问。

“其实是阿金。总之那天他在见习,搭乘随MS的机动工兵做点辅助工作。结果他敏锐地发现了仪表异常,……最开始大家还不信,真的确认有亚哈普反应的时候、全员都吓了一跳喔。

“那个时候的烈斩几乎全毁,看起来超级惨烈,但是驾驶舱却是完整的。我们打开它的时候,充满整个驾驶舱的液体唰地流出来。简直就像是还没出生的小鸟、被从蛋壳里打碎出来似的。”

“相当不堪啊。”

秋小姐压着手臂拉筋。“嗯。如果阿金没有抓住你,那你恐怕已经被木星吃掉啦。”

“阿金他。”格雷安宁地说,“有向你要什么做新年礼物吗?”

“已经给他了……那部动画片最后的结局,趁着夜班给他下载到他的终端里去咯~不过今年是秋姐的幸运新年,秋姐要给你们送大礼,所以你们的礼物都不止一份。”

幸运新年?还有这种说法吗?

秋小姐现在则是在扭动头部,按照一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般的节奏低头、抬头、向左歪、向右歪。完成以后,她旋转手臂,带动肩膀一起活动开来。

“我说哪,格雷。来这里都一年了,有什么感觉?”

“感觉。”格雷·唐泰斯轻轻地抚摸烈斩上吉尔达样式的反应装甲。“你指的是?”

秋小姐伸直左腿、屈起右腿,压下身体,用右手去够左脚的脚尖。“简单点说就是开心啊难过的情感。复杂点说……什么事情,为什么喜欢、或者为什么讨厌。……之类的触动。”

格雷的动作停下了。紫色的眼瞳微微散开,他陷入联想,看向反应装甲后面的某些东西。

“‘该说像是雾一样吗。’”

意识到对方在模仿自己的语气,秋小姐从体前屈的姿态中复位。

“为什么是雾?”

“为什么。我到现在也无法确定,我所在的地方……是否是我所来之处的平行世界。”

“甚至连自己的存在是否被允许都开始怀疑。所以无法下定决心拥抱现在吗。”

“只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有种异世界漫画的既视感。如果说我现在活在什么同人作品中,我也不奇怪。”

“异世界漫画什么的,是说登格鲁过得很舒坦,一切顺利过头了吧。不过还真是。”

秋小姐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脚步声从格雷右后方渐变到左后方。女性呼啦地取下外套,将它重新穿好,又走向刚才热身的地方,忽然在格雷右边停住。

“你。虽然舒舒服服地过着日子,其实并没有活着的目标吧。”

格雷·唐泰斯愠怒地转过头来。然后他像被谁耍了一样皱皱眉头,“秋姐的目标是?”

“哟咻。”秋小姐一屁股坐在烈斩的脚上。“——赚一大笔钱,多到我和阿金能衣食无忧地生活。然后两人一起搬到火星上,靠农场之类的工作、做做样子地养活自己……之类的。其实可以很具体对吧?目标这种东西。话说你那副‘好意外’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比起登格鲁,秋姐原来更喜欢火星吗?”

“嗯?其实我还挺喜欢真实的重力。你多少听说过‘杞人忧天’吧?秋姐我还是有点害怕脚下的卫星突然裂开,把我吸进去万劫不复的。有地可踏多少能让人感觉踏实……呃……”

不过比起惊讶,格雷·唐泰斯的表情更加复杂。不仅仅是在表达“秋姐居然还在考虑这种事”,简直就像混了一点怀念感在里面。居然会从比自己矮两个头的幼男脸上看到怀念的表情,秋小姐有点不太自在,或者说突然感觉有点不舒服地站了起来,“那、那你慢慢想,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

“有的。”

“哇哦?什么……”

“活着的目标。”格雷·唐泰斯轻柔地说。

“哦~。能告诉我吗?”

“……不行。”

“怎么这样,不告诉我的话就不给你新年礼物咯。”

“那本来就是秋姐的东西。”

秋小姐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么碰壁的表情,她“哇——”地瞪圆了眼睛。“本来……不,你真不要?——我敢打赌,你绝对不会拒绝这个哦。真的!”一边说一边迫近了格雷·唐泰斯的身边,使出了大孩子的威逼利诱之术。

“‘你提供的情报还不足以打动我。’”格雷·唐泰斯安如泰山。

秋小姐还想争论下去。嘀嘀嘀的铃声从格雷·唐泰斯裤兜里传来,他取出身上发出声音的设备——一台老旧的按键式通讯终端——取消了闹铃。他要去工作了。

所以金发的少女也只能作罢。她交叉手指,将手枕在后脑勺,嫣然一笑。“算啦,就当你欠我一个答复。之后见~”

她和穿着工装的核税官(Scawage)擦肩而过,后者是一些职位名称奇怪的文职。他们将会用手中的设备给格雷·唐泰斯和其他职员指派工作。

“暂时还不用复仇的小唐泰斯!阿金就交给你咯!”

秋小姐的声音在空旷的机库里来回反射。她音色之明亮和机库的重工气质格格不入,显得刺刺的。格雷·唐泰斯努力专注于眼前处置自氧化炸弹的任务,尝试不去把她和危险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null

 --.  ..-  -.  -..  .-  -- 


“致格雷·唐泰斯:

“展信佳!

“不知不觉,你在这里也待满一年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中就像凝聚着冰块一样。

“然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在一年后的冬天,一半地球陷入严冬的季节,你的眼瞳中却不再冰封。

“于我而言,这是可喜的改变。

“你明明只是一个离开了家、不知道该去往何方的小孩子而已。和认识的人分开,被迫融入全是陌生人的环境,总是件痛苦的事情,哪怕我活了五十岁也不能习惯。起码把13岁的我放到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我恐怕只会哭到睡着、然后醒来继续哭吧。

“但是,你在一点一点地融入这里,用劳动支持着自己的生活,然后将经历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你有坚忍与聪慧加身,总有一天,你的品格会带你走向辉煌的。

“今后我也会以家人的态度对待你,主的祝福也会与你同在,孩子。

“P.s. 谢谢你喜欢我的字体,你是第一个夸它好看的人。我爱你。

“——你的‘食堂的阿姨’,奥洛拉·阿尔特兰(Aurora Altland)。”

随信的小纸包里是一袋种子,用紫罗兰色的塑料纱袋装着,似乎是香料。其中的几颗带有霉斑,已经没有发芽的可能,但他喜欢它们。冠有格雷·唐泰斯之名的幼男其实刚从集体淋浴间回来,他一手将它挂在卧铺的铁架梯子旁边,用空调换出的新风将它进一步干燥,一手裹着毛巾擦干刚洗完的头发。这些天他陆续收到了熟人的新年礼物,奥洛拉·阿尔特兰阿姨——就是阿金早上给她洗碟子的那位——也是其中之一。看到她大大的、圆圆的、花一样的署名,他忍不住在头发擦干前就打开礼物。

挂好种子,格雷从裤兜里取出一台手持触控终端,确认时间。现在是格林威治时间 P.D.328……厄祭战后328年12月30日19时56分。屏幕纯白的触控式终端上一般不显示年份,是格雷主动修改了设置。他为这台终端连上电源线,将它放在床头桌上同在充电的按键设备旁边。

“无网络

“短波无线通讯设备:未识别到已知设备。您可以手动添加新的设备”

按键机那旧时代感的小屏幕上、这行小字也如冰结般停留了一年。


 ---  .-.  .--.  ....  .-  -.  ... 


这里是运行在日木拉格朗日点的纺锤形殖民卫星,登格鲁(Dangoru)。

并非基于奥尼尔圆筒理论、而是使用人工重力源的小型殖民卫星,由七个大型反应炉为128个区块提供重力。位于木星公转轨道拉格朗日点L4的特洛伊小行星带中,以利用小行星资源、开采和冶炼重金属,以及处置太空垃圾为主营业务的人造卫星。在规划里最初是四叶卫星一组的卫星群,然而只有一叶被成功建造出来。即使建造成功,碍于被高估的资源量和较高的资源采掘难度,殖民卫星登格鲁依然非常“边缘”。这里最成功的企业甚至是一家垃圾场——登格鲁环保清洁有限公司(Dangoru Environmental Services Ltd.,DES)。它的成功之道在于帮助黑道洗枪和处理“有麻烦”的货物,勉强担任着中立清道夫一职。虽然黑帮们组成了“不对登格鲁出手合约”,或者谁对它出手就针对谁的共识,登格鲁本地的防卫工作还是相当到位的:黑帮连眼线都不能安插进公司本体区域。

而自称格雷·唐泰斯的,有着冰结眼瞳的白发幼男,被装在盛满液体的破损MS中漂流至此。

这是他此前从未涉足过的陌生地点。没有任何认识的人,也无法联络他们。因为设备问题,覆盖卫星的局域网与外界缺少联通,连下载视频都要去到小行星带内侧、靠通讯中继卫星“阿丽雅德尼”们微弱的信号才能进行。

来往的船只也仅仅在远处的空港里找中介交易货物,再由本地的驾驶员开运载机接收。没有谁会在垃圾场长久停靠,几乎不会有外来者在登格鲁本体上出现。

殖民卫星登格鲁,就像木星特洛伊小行星带中的一座孤岛。

漂流而来的格雷·唐泰斯,最初也在无所适从中成为一座孤岛。就如同秋小姐和奥洛拉阿姨所言,格雷·唐泰斯最初连内心和眼瞳都冻结起来,建起无形的回绝之墙来对抗一切。

是哈特曼姐弟发现了他,带他登上殖民卫星。这其中,率先敲碎他防壁的是哈特曼里的弟弟——

“久等了格瑞~”

20时整,阿金准时推开格雷·唐泰斯的卧室门。其实格雷住着四人间,但另外三人都离职了。其中一位前舍友把门禁卡送给了阿金,所以金发幼男无论何时都能刷开格雷的房门。

格雷——现在被叫做格瑞,非常欣赏对方的时间观念。

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阿金每天下午都会“消失”一段时间。最早会在晚饭前回来,最晚大概19点才能恢复活动,所以两人只能在午休和晚间约会。现在穿着大熊猫睡衣,拎着小枕头的阿金抱来了一块平板电脑,他最近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格瑞一起看动画。这部名为《凹凸战士:铁血奇谭》的动画,讲述了主角创·佩古德(Hajime Pegoud)和挚友玛默里(Mamori)等人、护送菱·海克丝·伯恩斯坦(Ling Hex Bernstein)前往地球,以及这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创和玛默里的团队成员都是火星少年,他们得到地球贵族丹尼尔·伊修(Daniel Issue)的赏识,后者邀请他们加入革命的队伍。现在故事发展到非常紧张的地步:丹尼尔的革命没有成功,少年们遭到敌人的围剿……


 .--  ..  .--.  .   ---  ..-  - 


“不————!!!!!”

幼男震天动地、撕心裂肺、宛如断肠的哭号响彻房间。

“哈——只因——咩——佩——咕——嘚——”

女歌手温柔地唱着“希望之花”,而阿金显然已经陷入绝望了。金发幼男痛哭失声,墙壁传来砰砰砰的撞击,隔壁的住户都开始投诉了。格瑞头都大了,他想逃跑,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的哈只因咩·赔咕得非死不可啊格瑞!?”对隔壁投诉视而不见的幼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脸上的不明液体往格瑞手臂上抹,“从天而降的那个尖尖的玩意为什么会存在啊!?他们用这个杀死了马阔托尼酱还要再用来杀死哈只因咩吗??哈只因咩他甚至没打倒鲁纳提克就死了?!最后海克丝的那些话,那些话绝对是不甘吧!!?绝对是吧!!?”

“是创……”

“明明他们约好要创造一个大家都能幸福生活过上好日子的世界,可是他们怎么就输了呢呃唔唔唔要不是那种杀了马阔托尼酱的武器哈只因咩就能打败所有敌人杀出重围和剩下的大家团聚了!!可是他的玛默里也死了啊!!!为啥!!!”

“阿金,就算杀出去……”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啊我的哈只因咩!!!我的绝代机师!!!我的‘金色灰烬’哈只因咩佩呜呜的……呜呜哇啊啊啊!!!”

一条消息提示弹出在屏幕的顶端。格瑞一边想方设法安慰阿金,一边勉强在陷入狂乱的幼男手中点开消息。是秋小姐的局域通讯短信:

“给小格雷看:

今晚我应该不在

阿金就交给你咯~

P.s. 你的礼物贴在门上了”

格瑞看得头都大了。此时的阿金正哭着把手缠上格瑞的腰,格瑞拨开他,又被重新缠上。“他们、呜、哈只因咩可是变成慰灵碑上的字了呀!!他的好朋友和他的,唔嘶,妻子,再也等不到他回家了呜呜噫噫噫。呜呜。”

“所以说动画里的和我知道的创·佩古德叔叔真的不像……”

阿金眼泪汪汪,“什么叫哈只因咩不像哈只因咩?难道现实世界也有哈只因咩在吗?”

“阿金安静地留在床上,放我去关灯,就给阿金讲。”

阿金立刻松手,乖巧地正坐在床上。“我不用回去吗?”

“秋姐说今晚不回来,她叫你今晚在我这里过夜。”

格瑞在房门旁边调动墙上的开关,打开夜灯,再关闭大灯。房间刷地变暗,大概是灯管里的氪气使然,夜灯绿绿的,室内进入适合睡前故事的氛围。格瑞一坐回床上,阿金就往他身上贴。

“创·佩古德确实是真实存在的人,也是绝代机师没错。”

阿金用手环住格瑞,将小枕头夹在两人中间,还把下巴搁在格瑞肩膀上。

“不过我知道的创·佩古德,比动画里要年长好多。动画里的创只是大哥哥一样的角色,而我知道的创则是一位叔叔。他和……他的大将相遇的年份,大概在310年。

“他有着白亮的皮肤,比动画里稍微浅色的金色长发,像宇宙一样深沉的黑色眼睛。驾驶着高达‘阿格利亚斯’,遨游在天空和大地之间,扫清一切胆敢拦在他面前的东西。至于人际关系上,他其实没有妻子,却想当菱·海克丝·伯恩斯坦的义父,为此和丹尼尔·伊修大吵了一架……”

阿金的眼皮有点撑不住了。“‘哈只因咩·挡道死’……”

“是创·佩古德。”

格瑞·纠正他的这会,阿金的口水已经流到格雷的手臂上。早就哭累的阿金睡着了。null

同为幼男,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以秒为单位入睡的能力呢。格瑞将阿金放平在床上,调整好位置,让他好好枕着枕头睡觉,小枕头也塞进阿金怀里;自己也躺下,将被子盖到没过两人肩膀的程度。

阿金一只手抱着小枕头,另一只手却抓着格瑞的手臂,儿童是有和其他儿童相吸的本能吗。平等对待一切的绿色夜灯,使他的小脸蒙上玉石般的幻境。不被任何意志支配的阿金,也不需要眼罩来支配他的睡眠。睡眠是他从那种令格瑞亲和的氛围里脱离而出的时刻。

那种亲和,仔细想想真是相当古怪的东西。在登陆之初,某一次格瑞醒来的时候,他看到金发的幼男逆着灯光看他。被阴影笼罩的眼睛没有显露颜色,这使他突然萌生起怀念的感情。那之后的一个星期里,他都不敢和阿金离得太远,甚至会在下午跟着阿金去看一个盖着防水布的装置,他一旦感觉不到阿金的存在就会不安。因为突然害怕阿金被装置吃掉,好像爬上它的入口敲了半天,手都敲破了,最后抱着出来的阿金哭到睡着了。那之后两人就成了伙伴。格瑞在阿金的鼓励下向秋小姐提出来DES打工的事情,最终靠一波离谱的年龄操作成功入职;他带来的MS“烈斩”也被修缮,换上了通用装备,化身一台普通的工程用机。

一切都始于和阿金的相遇,但是为什么?说到底,阿金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幼男,不带滤镜地看甚至只是一只幼稚而吵闹的雏鸟,格瑞明明不喜欢吵闹,也不喜欢有人一一直叫错自己的名字。为什么有人会对一个毫无交集,甚至本应有些讨厌的人产生亲和呢。

“是啊,秋姐……”

既然那个叫他格瑞的幼男暂时不在,“格瑞”的身份立刻就变得虚幻起来,“格雷·唐泰斯”慢慢浮向表面。

“其实只是像而已。活着的目标,果然在‘雾’的外面吗。”

重新变回格雷·唐泰斯的格瑞,有些寂寞地用手背挡住眼睛,夜灯的绿色微光就像月食般被黑色吞下。他模拟着阿金的事情被赶出视野的感觉,想到了明天就是12月31日的事情。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大家的回礼——用陨石碎片和废旧的工业元件制成的手工,他认识的每个人都有。格雷感受着孩子的小手和小枕头的轻压,将手收回到被子里。礼物果然是当面交给人家比较好,不过明天再说吧。

终于坠入梦乡的幼男错过了床头柜传来的唯一一次振动。按键机的小屏幕亮起,见无人应答,又黯淡下去。


 .-  --.  .-.  .  .-  ... 


惊醒两人的是刺耳的警报。

阿金还没反应过来,格瑞已经套上外衣,换好鞋子,扣好作业腰带——好像是DES员工的标配,带有固定挂钩,可以保护使用者在重力变化中不受伤害——把工装外套递给来不及穿衣服的阿金。阿金坐在床上抓着袖子把手伸进袖筒里的时候,行动力惊人的格瑞已经取走按键机和触屏终端……还有空调风口悬挂的紫色小包。

“是气密警报,”格瑞说,“邻区漏气了,这里大概被波及到了吧。”

阿金吓了一跳。格瑞牵住他的手,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我们脚程慢,先去工作地块换上宇航服……”

警报声突然变了。一个合成女声用冰冷的声音重复诵读着“14区亚哈普反应炉故障,执行Ⅱ型区块保全管制,请各位居民前往安全区域”的广播。

格瑞“嘁”了一声,就像在埋怨自己的乌鸦嘴。阿金换起衣服没那么麻利,直接抓起室内鞋就往脚上套——大概格瑞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直接给他外套的。

真冷静啊,格瑞。

一打开宿舍的门,人浪和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大人员工们组成一堵移动的肉墙堵在门口,并不给两个孩子插足的空间。毕竟按照Ⅱ型管制的条文,这个区块的重力会在30分钟后关闭、而60分钟后整个区域会被隔离……以保护其他区块的气密安全。阿金也不是没有时间观念的孩子,只是他正要投入紧迫中的注意力忽然被一个小纸包吸走:它掉在地上,一个两米高的男员工正一无所知地把它踢开——好像上面有字迹,有点像姐姐的字体——和那人差不多高的黑人员工正要踩上去。

“杰姆斯叔叔!不要踩它!”金发幼男顾不上收拾东西,冲进人潮里。

黑人员工一愣,他后面的人撞到他肩上。阿金穿过大人们长腿组成的肉棍森林,总算来到黑人面前,弯腰捡起那个姐姐字迹的纸包。正要起身,不知谁绊到了阿金的脚,害他摔了一跤。

一双小手接住了阿金,格瑞一边抱怨着阿金大笨蛋一边跟来了。已经无力阻止身后人潮的杰姆斯帮他扶好阿金,“小心点,阿金!差点发生踩踏事故咯。”

“不好意思啦。”阿金一边把纸包塞进兜里一边道歉。三人加入“塞车”大队。

格瑞显然不喜欢拥挤的环境,“杰姆斯叔叔,DES不是办过很多次应急演练吗?”

“哎呀!格雷!”杰姆斯鼓动着薄嘴唇,“不知是哪个傻逼把门弄坏了。本来门会自动打开,结果它关上,还锁上了。结果就是我们堵在这里。”

远方传来“门开了!”的喊声,人群欢呼起来。走廊从前方开始逐渐恢复畅通。

那之后,格瑞和阿金都要小跑着才能跟上杰姆斯的速度。他们

黑人员工有用这双长腿及时抵达其他区块的自信,格瑞和阿金没有,所以他们一出宿舍门就分开行动。

三十分钟后,两人在工作区换好宇航服。小孩毕竟脚程慢,他们抵达的时候更衣室甚至已经空了——换衣服的途中还受到重力消失的影响,蹦蹦跳跳地把脚穿进宇航服里的阿金刷新了他的儿童跳高纪录。气压尚且稳定,格瑞提着两人的头盔。阿金头朝原本被视作地面的墙壁,从换下的衣兜里取出那个有字迹的小纸包,准备趁现在打开看看。

嘀嘀嘀的铃声忽然响彻更衣室,姐姐的工友在呼叫格瑞——用那个触屏的终端:

“格雷,让秋听一下电话!。”

“秋姐今晚不是有工作吗?”格瑞回答。

工友立刻骂起粗口,好像是顾及到通话对象未成年,好不容易把吐出一半的妈字咽回嘴里。“可恶!劫走MS的还真是她吗!”

“劫走MS!?姐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阿金立刻反驳。

格瑞给阿金一个“安静”的手势。“她怎么了?”

“所以说小鬼就是笨蛋,那家伙什么时候连续上过两天夜班?”

“确实没见过,我还以为她是第一次。”格瑞严肃地回答。

“人已经跑出去两个钟头了,你记得让她弟弟安分点。秋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工友像询问作案动机一样提问。

“她问我活着的目标。”

工友突然爆笑起来。“卧槽,她当这拍电视剧吗。”

阿金反感这位工友评论姐姐的语气,那个人把姐姐当作罪犯一样谈论。阿金拍拍格瑞的手臂,“姐姐给你留了这个。”多少是一条线索。

纸包的正面写着“事态紧急,尽快打开。新年快乐!你的秋姐。”

背面写着“礼物一号”,用黑色电工胶带固定。格瑞把终端放在空中,接过纸包,拆开胶带。

没有重力的环境里,终端设备因物理定律保持漂浮,里面的东西也是倒不出来的。他将布料材质的填充物钩了出来。

格瑞的眼瞳突然一缩,那张一直冷静的、可以说是有些冷淡的脸上,忽然被强烈的惊恐占据。取出礼物的手僵硬在空中,另一只手里的纸包居然漂了出去。是姐姐的恶作剧吗?阿金看向那个礼物的本体——

——好像不是。那是一条刻有两道黑色花纹的银白色发带。它在格瑞手中歪歪扭扭地展开,阿金看到花纹的旁边有一点阴暗的脏污,像是衣服上的鼻血渍。

“不好意思。”

阿金被声音吓了一跳。那个工友还没说出有意义的语句、格瑞就把通讯挂了。终端被飞快地塞入口袋;气密门打开的噪音里,格瑞提着头盔脱出更衣室,脚蹬墙壁,急速往走廊一端漂行。

“喂——!”阿金连忙抱着头盔跟上他,“你要去哪?”

“机库。烈斩那里。”

“为、为什么要找烈斩?”

“我要去找她。”

格瑞头也不回地赶着路,右手紧握着那条发带。

“嗯……这样啊……”

阿金对自己的方向感没有信心,无重力情况下穿越殖民卫星什么的、这还是他的第一次。他不敢让格瑞从视野里消失,紧紧跟着对方。格瑞的路线是正确的,走廊里开始出现高压消防栓、指示灯和排气扇,最后是班表、打卡仪和走廊左侧大块大块的监视玻璃窗,阿金透过它们可以看到仓库里码放的货柜——仓库没有断电,货舱里依然亮着灯。再往前一点就是机库。本来货舱就被设计为低重力区域,货柜们受到严格的固定,所谓的、现代运输业血泪铸造的安全规范。

阿金总觉得这里噪声有点大。排气扇轰隆隆地运作着,将洁净而干燥的空气输入走廊内。人都走了,设备却留着,就像在掩饰什么一样。

“声音好大哦!我说,来都来了,是不是可以去主控室也看看嘛。”

阿金大声说话,来驱散心里那种忽然很没底的错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玩吗?”

连阿金都不喊了,居然直接喊“你”。气到鼓起来的阿金和格外急躁的格瑞对上眼神。

“毕竟只是邻区漏气和重力故障而已吧?反正很快就能修好了嘛。又不危险。”阿金一边漂一边背过手,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谁知格瑞连头也不回了,只是把手里的发带塞进口袋,专心赶路。阿金的用心居然一点都没被注意到,这让幼男更火大了。

“我说你!”

“……不危险?敌人明明就在家门口……”

“什么敌人?”阿金受不了这种不安的氛围。

“我漂过来的原因,我的家人,我的家,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格瑞——!你都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哇!”

“机库就在前面,你还要我去哪?只要找到……只要能找到的话,哪怕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死就能死明白吗——”


 -..  ---  -.  .----.  -   .-..  .  .-  ...-  .   --  .   .-  .-..  ---  -.  . 


意识……意识好像断了。意识在重连,意识爬着回到身体。

阿金看一切东西都有重影,眼前橙红色的……水果毛绒玩具一样的,哦,宇航服的手,自己的手。为什么这么红?好像世界上只剩下红光。手臂上什么东西在闪烁,自查单元,减压警告和缺氧警告的第一颗灯同时亮起。是的,呼吸很困难,吸入的气体相当灼热,胃和中耳在打架,有种内脏移位了的翻江倒海的感觉,但是吐不出来。宇航服的隔热性能是卓越的,但它也无法阻挡热浪。从恢复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在耳鸣,背后有种与摔倒撞瘀膝盖相似的疼痛;所幸宇航服有保护接口的结构,阿赖耶识没有痛得很厉害。阿金漂在离墙壁很近的地方……他的头向着走廊里面,脚边就是监视窗。玻璃上有浅浅的痕迹。透过依然透明的部分,他看见原本明亮的照明全数熄灭,一个大洞出现在仓库的墙上,那之中就是黑暗的宇宙。只要玻璃一碎,他就会被卷进无穷的虚空里,窒息而死,变成一块太空垃圾,永远也回不来……

好可怕。好危险。这让他下意识抓住手能碰到的任何东西——

软软的。像是人。但是手感像套着什么的硅胶一样,没有反应。

像是和自己年龄相仿,但稍微年长一点点,比他高十厘米的那谁一样。

好可怕。那是什么?不敢去看。阿金不想打开薛定谔的箱子,看到小猫死在里面。绝对没法接受。阿金想到动画里角色的死,浑身是血地咽下最后一口气,这对他来说已经很可怕了,好在那只是动画而已,现实世界应该没有这种事吧。虽然受伤了人也会流血没错,啊啊,DES的安全警示牌上也有工程事故致死的图片案例,不过还是深信着这种事不会降临到他身边的任何人身上。这种祈愿实在愚蠢,事故不会放过任何人,阿金自己也差点死掉对吧。好可怕,为什么仓库的墙壁会裂开。那些痕迹是爆炸没错吧?冲击波把阿金甩到墙壁上,可能还弹了好几下,阿金都快被摇匀了。另一个人恐怕也是。

好可怕,好想立刻就逃跑。好危险。不想死。

可是,对方也有可能还活着,只是失去了意识。气体在逃逸,氧气在耗尽,一直逃跑的话就是在杀掉那个人。

“……现在做得到。现在做得到。现在做得到。”阿金念起咒语,发抖让他的牙齿磕磕绊绊。一边念,他一边留心周围有没有生命体征报警,那是一种特别的哔哔声。没有?他还活着,他们还有救。阿金终于有足够的勇气将头转向那个人。

他和被环境光映照成粉红色的无神眼瞳对个正着。

格瑞头朝玻璃窗,有些扭曲地漂在走廊里。他的身后是通红的——和明亮的橙黄色图形。发光的、尖锐的、扭曲的图形,沿着墙壁向走廊的这边生长。呼呼的……熊熊的声音,物体燃烧的声音在靠近。

起火了!火在往这里烧过来!

阿金连忙调整姿态,扯过格瑞的手,把他拦腰抱住就跑——准确说无重力环境下是漂,全速向前——快逃,越快越好。牛顿第一定律使他们不需要更多外力都能向前漂行,阿金怀抱格瑞,双脚“着陆”在机库的铁门上。把格瑞交给左手,用脚勾住门上圆盘形的手动开关,阿金探身向门侧的电子开关。

“怎么搞的!为什么消防系统挂了,通风还活着……可恶!门打不开!!”

电子开关的显示器上一片黑屏,不管按什么键都没有反应。再这么下去,两人会缺氧而死的。先把格瑞放在旁边,他猛敲按键,启动脚下的电磁铁、吸住铁门,抓住开关的手动转盘就拧。这玩意真是设计个一般成年人的吗?这么紧,就算是开一台MS来也拧不动吧。阿金暂时不知道比可恶程度更深的坏话,要不是不想漏气,他要把“可恶”骂一万遍。火势已经爬到离他们只有十几米的地方,照这个速度,他们马上就要被烈焰吞噬,沦为它们的燃料。

现在做得到!现在一定要做到!可恶的门,快给我动起来!!

可能是阿金的诅咒终于起了效果,转盘奇迹地动了起来,门咔哒地开了。好在这扇隔离门比较轻,幼男也能勉强推动。阿金带上格瑞,一头撞进门里,在火焰吞噬他们之前的最后一刻狠狠关紧大门。

轰地一声,视野中再无红色光。一盏小小的绿色灯,像格瑞房间的夜灯一样,将代表安全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清洁的、干净的、凉爽的空气,就像甘霖一样滋润着他的肺。适宜人类的空气是多么珍贵啊。阿金的鼻子酸酸的。格瑞那白色头发的大头被他按在怀里,微弱地发抖。

所以说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意识断开的瞬间,最后的记忆是左侧爆发的白光。仓库好像突然爆炸了,冲击波把两人摔晕在墙上,那之后仓库着了火。

在呼吸间隙混入细细的微弱的杂音,就像谁在哭。

是自己在哭吗?耳鸣已经消退了。从满耳轰隆隆的环境一下子进入安静的地方,要不是还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呼吸,阿金都要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问题。但是,不是自己。那小小的声音,是从怀里传来的。

“……你怎么才来……”

格瑞依偎在阿金怀里,好像忽然退行为一个婴儿。阿金腰侧的宇航服被他抓住,他把头埋在阿金肚子上。

“……叔叔。我好想你。”

阿金眼瞳一缩。

好像,格瑞自从拿到那条发带——拿到姐姐给他的礼物,就不太正常。他先是失去了冷静,一个劲往机库跑,又失去了理智。阿金不是第一次看到格瑞这样,格瑞刚来的时候,忽然有一天一直跟着阿金转。阿金有事要做,他甚至坐在旁边等了几个小时;那天晚上还抱着阿金哭了一场。格瑞作为成熟孩子的品质,全都是在这之后渐渐发挥出来的。除了年龄,现在的格瑞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一样害怕,一样难过,一样扑在阿金的怀里。这下阿金也难过起来,格瑞哭泣的样子令他万分难受。

这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这样难过呢。

“大家到哪里去了?”

一直把阿金认成别人,阿金也是会困扰的。他吸了一小口气,想安慰格瑞两句。格瑞像是察觉到这一点,把手里的宇航服扯得更紧。

“不要说话!!求你了、不要消失。不要变回阿金,不要离开我。”

……阿金张到一半的嘴又合上了。

他摸着格瑞,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最后干脆四处看看来分散注意力。他们所处的地方——仓库和机库之间,原来有个隔离过渡舱吗。墙壁并不宽,他可以扶着墙前进,格瑞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机库那边的门可以用电路开启,总算不用再拧一遍手动开关了。按下按钮,机油味与灰尘味道和着光线滑入隔离舱。

“……你要去哪?”

格瑞轻声问他。

我们要去哪?阿金想了想,格瑞刚刚只说要来机库,可能是想要乘上烈斩去追逐姐姐吧。只是,格瑞现在这种状态,别说驾驶了、独自走路都很难吧。阿金可没法对这样的格瑞放开手。

“我也死了吗?”格瑞又问。“带上我一起走好吗?”

阿金眼前闪过火焰的幻影。他连忙把格瑞往怀里一拢,把对方紧紧贴进怀里。“已经没事了,我们没有死。我在这里,格瑞,我会保护你的。”

原本抓住阿金宇航服的那些手指、像被抽离所有力气,从阿金身上滑开。格瑞似乎想要挣脱,却好像连尝试都没有尝试就放弃了。

“好过分。”他在阿金耳边叹息。

阿金连忙扶住他的肩膀。换做平时,格瑞大概会拍掉他的手;但格瑞现在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看着面前的空气,不发一语,就像一个玩偶任阿金摆布。

……被说“好过分”了。

不是,我是说,完蛋,做错事了。格瑞绝对,肯定,一定生气了,不理他了。刚刚只想着对陷入迷茫的格瑞置之不理根本就是犯罪什么的,应该被列入宇宙刑法,所有不厉行该法律的公民都该被判处死刑,结果违反了格瑞的要求,让他更难受了……这下他是不是再也不理别人了?!

你看,甚至戳戳格瑞的脸,他都不反抗!!

所所所所所以现在要怎么做?阿金真没什么头绪,总之机库还是比较靠外的地方,……就是说还算比较危险的区域,所以先去深一点的地方避一避。他把格瑞用双手抱在身侧,带上他向前漂去,走一步算一步。

“啊,啊!机库真大啊!”过于安分的格瑞给他一种无生命之物的错觉,阿金大声说话,给自己壮胆。

过了一小会儿,才有“真大啊!”的回声跑到他的耳朵里。

不少灯管都损坏了,靠近爆炸区域的强化玻璃灯管被震得只剩接口,小半个机库笼罩在黑暗中。不远处,那些没有战斗力的工程MS们安然地停泊在人工光源下。其他东西倒是一片狼藉,几乎没有重力的房间里,一只作业电锯漂浮在空中,旁边还有个喷涂了“冰之花号”和“干扰地雷”字样的大箱子。

“‘裂战号’也平安无事啊。”阿金继续说。“不过好多东西都洒出来了。”

永远被叫错名字的人形机械“烈斩”,一直以跪姿牢牢固定在机库里,刚刚的冲击没有让它移位;它旁边好像有什么设备在闪闪发亮。说起来那把MS用电锯真大啊……大概有七八米长?虽然没人启动它,阿金还是双手抱着格瑞、小心地从旁边绕开。

格瑞像是一具尸体,任由阿金搬动他。

两人就这么逐渐靠近了目标。

那个闪闪发亮的东西是一块触控式平板终端,后面接着一条从墙壁里唐突拉出的缆线。屏幕中,绿色的地形网格上,三个鲜红的三角形逆时针自转着,向标有【14区】字样的方向缓缓移动。

“这不是战术地图吗?红色的标记,也就是说——”

他在射击游戏里看到过,这是敌对目标的记号。敌人是三台加姆·罗迪,注重均衡性的罗迪骨架,即使装有单侧肩盾也不会轻易失衡。它们现在处于16区,前进方向的延长线指向14区刚刚爆炸的仓库。

“唔呃、居然是敌袭!怎么友军连炮击都不炮一……”

等一下,阿金,你刚才说敌袭了对吧。

刚刚格瑞也在说敌人的事对吧。

要是不小心又踩到格瑞的雷区,这次就不是“好过分”那么简单了对吧。

低头一看,怀里的格瑞好像真的……眼瞳简直要散开地,死气沉沉的程度翻倍了!

“——呃,格瑞。啊、呃哈哈哈……”

阿金、甚至只能用尴尬的赔笑来争取思考时间。

所以说,格瑞不会真的坏掉了吧!?虽然突发地很想趁机玩他一下,但是格瑞这种植物人一样的姿态、谁看了都会难受的嘛。有种格瑞不恢复精神、逃亡就没法继续下去的感觉,主要是阿金也快到极限,无法忍受继续和这人一起伤心的低落感。无论如何得让他振作起来。

阿金的大脑飞速运转。有新点子了——好像可以试试这个?

“那个,……”阿金连忙把左手的拇指和小指张开,比作一个小飞机的样子,“格瑞你看,阿金小飞机!”将它芜~地从格瑞眼前穿过。

格瑞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木然地看着斜前方的地面。哄小孩子兼分散注意力战术宣告失败。

“那,”阿金换了个手势,“阿金自动手枪!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格瑞好像正眼都没有看阿金的把戏一下,静默地朝向终端的方向。哄小孩子战术v.2.0也宣告失败。

怎么这样!阿金满头大汗,但表情和语气还要维持正常。既然格瑞一直对着终端,他就指着终端上的图案临场发挥,“这个,呃,哇!格瑞你看屏幕上有三个三角形耶!就像花朵一样!”

格瑞依然没有反应。

失算了!!按理说他们是一起到的,所以格瑞应该一下子就看到终端了才对!!

阿金决定作最后的挣扎。毕竟机库就在敌人的目标旁边,如果格瑞还是没法恢复原状,当下也只能强行带他逃跑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解释。他把设备塞到格瑞眼前,“你看看嘛!它还会动呢!”

红色的小点在紫色眼瞳中移动着,格瑞本人依然像是被冰冻了一样静滞着。

行不通啊!

阿金伸手切换地图,检查其他区块的状况。

“……阿金。”

嗯?格瑞在叫他。“你好点了吗,格瑞?”阿金连忙问。

“切一下全局视角。”

阿金连忙照办。地形图在一阵动画后转化为俯视图,地图上没有更多红色三角形出现。阿金又调出友军动向,14区和16区的防卫力量反应也太慢了点。以他们的速度,这三个敌人就是下机走路走到14区也不会被拦住吧。

“难不成保卫部根本没发现他们吗。”阿金忍不住说。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

回答阿金的是一阵按键杂音。一只小手推开阿金的手臂。

阿金一回头,正好看到格瑞跳上烈斩的肩膀,将按键终端贴在烈斩表面。驾驶舱外的液压杆轻轻鸣叫,舱盖打开,露出里面的舱室。

一道温和的合成女声从机体传出:“登录密钥核验完毕,请输入密码声纹。”

格瑞拾起按键终端,对它那非常复古的拾音器呼叫,“‘格瑞·奥瓦沃特齐’。”

“检验完成。欢迎回来,格瑞·奥瓦沃特齐君。”

烈斩全身所有的发光元件忽然一齐亮起。它的目镜流动着金绿色光辉,反应炉的嗡鸣从胸部缓缓发出。原本蛰伏于微重力的烟尘、此刻被推离吸附表面,被球形扩散的波动之墙推开。机械结构们自发调试起来,伴随着液压杆伸缩的微噪、还有钢铁手指每个关节以相同间隔跳动的声音,烈斩全身的装甲像人类的肌肉一样极具流动感地浮起和落下。亚哈普反应的增强伴随着电磁干扰,头顶那一半未在爆炸中损坏的照明单元闪烁起来,噼噼啪啪次第熄灭。直到整个机库陷入黑暗、只有烈斩的元件和逃生指示牌留有光亮,合成女声才再次汇报:“自检完成。全功能正常,反应炉调整为作战功率。长效火器许可已确认。烈斩已完成作战准备,祝君武运昌隆。”

格瑞深深地看向驾驶舱内,“谢谢你,妈妈。”

驾驶舱里有什么弹向他。格瑞接住它,是一颗头盔,阿金这才想起刚才爆炸时格瑞的头盔不见了这件事。但是这种情况下怎么保住头盔嘛。走神的阿金、被手腕被抓住的紧张感惊动。

“跟我来。”格瑞的行动力有如雷霆。他牵着阿金,往机库的黑暗里移动。

阿金看不清黑暗里有什么。“你要干嘛?”

“敌人不多,我去阻击他们。”

阿金眼前闪过格瑞漂浮在红色的走廊里,身后挤满烈焰的一幕。他要揪住格瑞的衣领给他一拳,却扑了个空。

“格瑞!你这家伙!我才把你从火里弄出来……”

“接下来,你要坐电梯到卫星深处的人防工程,把事情告诉保卫部。”

格瑞的语气像烟雾一样飘忽,可他下手却像老虎钳一样重,扯得痛痛的,强制他和自己一起移动。格瑞在一道铁网门前——好像是电梯——停下,点击按键。按键灯亮了,这部设备的供电还算正常。

“烈斩有战斗的能力。如果想要帮我的忙,就去找你信赖的机师。”

“我第一信赖的机师被说成逃犯,第二和第三都在这了。”阿金挥开格瑞的手。

“我没和你开玩笑,阿金。”

“给我那个电锯,”阿金小声嘟哝,“我说不定能把他们三个都打下来。”

两只手突然按住阿金的肩膀,将他狠狠摔在铁网上。

“……阿金战斗过吗?”

金属质感的质问。

格瑞的左手顺带撑住铁网,他的膝盖把阿金的腿压住。如果纪录片里有动物被狮子吃掉的第一视角,恐怕与现在无异,阿金大气也不敢出一下,生怕再踩到格瑞的雷区。

“没有吧。”

“我现在要去的地方,是战场。是随时会被敌人击中,随时都会连着驾驶舱被压成肉酱的地方。如果阿金出事,秋小姐、我、还有奥洛拉阿姨都会伤心一辈子。你负得起这种代价吗?”

刘海盖住格瑞的表情,阿金也猜不出它背后的风景。

“阿金保护我,我很高兴。安慰我的时候,阿金也很害怕对吧。

“没有人去战场的话,14区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中。最坏的情况下,仓库的爆炸会重现,大家说不定都会消失,像他们一样……”

格瑞忽然昂起头,那是有如纪录片中受惊的野兽的表情,白色的长发像狮子鬃毛一样散开,骤然增大的轮廓给阿金想要后退的冲动、而铁网不允许任何人逃跑。

“爸爸也是!妈妈也是!他们不知所踪的时候,我却在烈斩里睡大觉!

“我认识的人全都不见了,我不要啊!我不想让任何人消失!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做不到,我为什么还活着!?这样下去、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阿金想要闭上眼睛躲开,可是眼皮就像被撑开了一样,他连眨眼都无法眨,被迫接受另一个人的暴怒。当事人却像在重力领域中失去力气般低下头去,用一种痛哭般的声音咆哮着。最后连手臂支撑身体的力气都失去了,他蜷缩着上半身,将额头埋在阿金的胸前。

“那之后,阿金……把快要死掉的我找到了。”

格瑞他、依靠着阿金的身体。

“阿金又温柔,又直率,和叔叔一样。所以和阿金在一起的时候,我终于能感受到叔叔……我终于又有家了,所以才能够前进。我现在的生命,根本就是阿金你带给我的。

“你忍心毁掉这一切吗,阿金?如果你在这里出事,我,我一……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从阿金左肩滑落的格瑞的右手好像能动了,它从阿金的手臂爬起,摸着他的肩膀和脖子抚上他的脸,用食指和中指夹着阿金的小耳朵。宇航手套的防滑材料刮痛了阿金。

“阿金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你现在只要乖乖被我保护就好。好吗?”

……如果是影视作品,这样应该算是表白吧。

阿金的蓝眼睛像是从瞳孔里被抽出一根线,线的尽头被绑在格瑞身上一样。那真的是格瑞吗?依靠他的,只是一个伤心的人。这就是格瑞真正的形态吗?好的,假定这就是格瑞吧。

现在他看到的格瑞,就像是由玻璃碎片拼起来的什么东西。阿金这一年填进去的东西没法将它愈合成原样,它的裂痕很深,断裂的地方拼命生长想要愈合,所以从裂痕里长出很多尖刺的什么东西。这种并不能用视觉来描述的尖刺好像能扎进身体里,让他被格瑞依靠的地方非常难受,一种按压扎有铁屑的手指的感觉。格瑞变成怪物了吗?但是怪物还是格瑞对吧。正如他所说,这个地方没有第二个能够回应“格瑞”的人。

一个抉择突然被摆在自己面前,而这个决定会左右另一个人的未来。

那之后,阿金什么也没敢想。

他用双手覆上格瑞的后背,将后者小心地,轻轻地抱在怀里。这就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格瑞一激灵,忽然把头埋得更低。那种依靠的姿态转化为依偎。

“天哪……”

格瑞的攻击性……和周身的利刺忽然消失了。他松开阿金的衣服,回应了阿金的拥抱。这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人类被拥抱时本能产生的愉快盖过那些刺痛的幻觉。

“好啦,”阿金小声提醒他,“机库也很危险嘛。”

格瑞像是受到惊扰一样“啊”地叫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才松手推动铁网,和阿金稍微分开。

“我有礼物——信物要给你。”

格瑞稍微解开宇航服的领口,从里面取出什么——在无重力环境下,沉重被表现为移动时的阻滞感。

“听着,阿金。你的身上寄宿着绝代机师,‘金色灰烬’创·佩古德的灵魂。”

“带着它到卫星深处去,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下‘金色灰烬’的高洁和正直。这是我,——‘格瑞·奥瓦沃特齐’的愿望。”

——一条项链,挂着一枚箭头形的金属坠饰,上面有阿金看不懂的花纹。格瑞把它绑在阿金的小手上,将阻滞感移交给他的对方。

“这是叔叔留给我的东西,现在它归你了。你将成为意志的种子,成为‘金色灰烬’的再临,……成为希望!”

灰色的微光在格瑞眼中跃动,如同一团火焰。

“唔哦哦!!居然可以成为哈只因咩吗!?”

阿金立刻回答。格瑞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点头。

“不过这里,除了格瑞、没人知道金色灰烬是什么样对吧。”

“你是说,‘要回来’……吗。”格瑞忽然移开目光,摸了一下头发。

“嗯。”阿金不太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然我也会伤心的。”

听到这里,格瑞扭头看向烈斩的方向。白色如合成丝线的头发丝,以及洗发水的气味,从阿金鼻尖匀速经过。

“各种作品里,确实总会出现这个呢。”

格瑞淡淡地说。宇航服减压警告的第二颗灯亮了,手背传来电子单元的震动报警。

“‘要回来’的话题。”

他的声音轻轻的。粗糙的宇航服手套再次碰到阿金的脸,格瑞将他的脸捧起来,让他看向这边。略显单薄的空气里,从身后传来迫近的机械声和微光——

电梯的噪声戛然而止,光从身后刺射而出,格瑞化作阴影覆盖在视野,柔软的血肉触碰嘴唇。

格瑞在吻他。

没有动作,只是嘴唇接触,然后归于静止,连眨眼都不被允许的静止。人类通过一种不动的动作传达誓约的行为,社会行为学意义。就像被还原成生命的基本单元一样,认知变化为丝线,在隐藏血肉的行动之中将他和另一个存在链接起来。安宁和狂气同时从遗传物质里解离而出。

而吻像将这一束丝线一根根扯断地进行着。有丝分裂。减数分裂。最后一根丝线断裂的时候,格瑞离开阿金的嘴唇,睁开眼睛。他的脸笼罩着阴影,虹膜里的紫罗兰色被微光晕染,只有形象边缘被电梯之光打亮成银灰色。几乎凝成实质的液态的温柔,流进阿金的双眼之中,那种紫色的注视深入脑髓,使被注视者失去对其他事物的感知。除了银灰色和紫罗兰色和这片黑暗,一切甚至一点不剩地消失了,就像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只有格瑞在。

依然捧着阿金的儿童小脸,格瑞微微笑了。于是所有的温柔都在刹那间凝结为忧伤的结晶。

“谢谢你,阿金。最喜欢你了。”

和吻有着相同味道的吐息、打在阿金脸上,已经断掉的丝线随着气流轻轻扫过阿金的脸庞,结晶的尖刺让人疼痛。缺氧感,阿金想要找回呼吸的节奏,不惜代价地张开嘴用力吸气什么都吸不进去,时间停止流动,他要窒息了。他看到自己的手在抬起来,无意识地触向格瑞的脸颊,在完全的慢动作之中,每一帧都在缺氧中被拉长到难以忍耐。

“为什么?”

用尽了最后的空气。这三个音节纯粹是靠本能发出来的。

听到这个,格瑞轻轻地,可爱地笑着。

“这样的话,我就属于你了。无论发生什么——”

紫罗兰色的气质、在静止的时间里深沉地流动着,另一个人存在的证明。

“——我的灵魂一定能够回到你身边。”

然后格瑞将他往后一推。

身后一空,阿金的肩膀撞在电梯内壁,一只头盔从他肚子上弹开。格瑞忧伤的笑容被铁网门割碎,金属隔断门一口吞没了它们的碎片。头盔从隔断门上弹回,像是要接替谁去凝视他一样向他自转。头碰到了电梯厢顶,超重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间,听不见电梯下行的噪声,它被牙齿打颤的杂音完全盖住了。

一滴水还残留在头盔表面,没有逃离。

没有……逃离。

null

 .-  -.-  ..   ....  .-  .-.  -  --  .-  -.  -. 


三台漆黑涂装的“加姆·罗迪”机体、在殖民卫星登格鲁的外周编队航行。小队统一使用一款左肩装有盾甲的机体,包括一台装有天线的队长机和两台普通的队员机;跟在队长右侧的机体上涂有一道红漆条纹,说明这是一个装有“阿赖耶识”的“绝卖人”,一种接受人体改造的未成年奴隶。绝卖人以外的机体都握持步枪,红纹机只持有一柄长条形战锤。

“喂切克多!”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在通讯频道呼叫,“你他妈的快要掉队了。”

显然是儿童的声音回答:“切克多了解。”估计切克多就是那个绝卖人。

“明明当量算得挺好,结果连登陆点都能记错!照你这进度,他们早就把区块锁起来了!”

“非常不好意思……”

“比起鞠躬,”一个比两人都要粗糙,而且语气里有股猥亵感的声音镇住频道,“排好队才是更优先的对吧。啊?”

这个人显然是三人小队的队长。

“是。”儿童奴隶小心地回答。通讯沉默了一小会,切克多忽然呼叫成员们:

“有什么东西从陨石带里出现,自八点钟方向迫近!”

那个方向的宇宙空间里,似乎有一个微微反光的红色小点在逐渐变大。

“准许击落!”队长下令。

“是!”年轻男性回答。三个光点划过真空,那个红色小点闪烁了两下,忽然膨胀起来,化作一团巨大的烟雾笼罩三台机体。

通讯顷刻间变得嘈杂,频道陷入严重的电子妨害。

“干扰地雷!?”

——这是三台加姆·罗迪里最后一句可分辨的通讯语音。频道被杂音彻底占据的时候,格瑞出手了。

红纹绝卖人机前方的地面突兀翻起一块铁皮,一柄电锯刺向机体的胸部。

绝卖人机的初速度让它就像在往电锯上撞似的。它主人的“阿赖耶识”倒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红纹机立刻向旁机动并举起长条战锤,试图化解这破天一击,只是太迟了。接敌瞬间,电锯诡异地擦过战锤边缘,捅进加姆·罗迪的驾驶舱。半金属外壳被绞得稀碎,泄露的燃料和液压油从受损部位喷出,在低压环境里唐突沸腾起来。

烈斩如一道绿色闪电突入战场。

电锯有点卡在里面了?烈斩连忙松手向侧面紧急机动。步枪弹雨险险地从“盾”侧擦过。干扰地雷的性能本来就不强,格瑞突入时带出的气体也把干扰要素吹飞了一些。

“司马东西,吓死我了。正人、掩护!”

通讯也恢复了。监控频道里、小队长粗糙猥亵的声音再次变得清晰。

“喂喂雷杰!那家伙好像能读‘阿赖耶识’!”

“没有那种东西不就没法读了!!”队长机暂停射击,左手持枪,右手从机体后方取出一把短刀,做出推进冲锋的姿势,另一体加姆·罗迪继续牵制射击。格瑞立刻操纵烈斩抓住“盾”,扯出电锯,做好白刃战的准备。作业电锯可以锯开MS这点已经是意外之喜,不过它也被骨架卡得半毁,最多只能再攻击一两次。

要不是手里没剑,锯爆一台机体的时间都够捅两个驾驶舱了。

这样想着,队长机的斩击已经杀到面前。烈斩用电锯比出格挡的姿势,动作略显不标准,一眼看去,驾驶舱空门大开。

“得手了!”队长机立刻架起步枪,零距离射击的威力可是能贯穿驾驶舱的——

加姆·罗迪的驾驶员仿佛突然感到到危险,摇杆反推。这个决定救了他一命:银光一闪,它左手的步枪只剩下半截。

“居然把驾驶舱当作诱饵……!还有这机动性!”队员机停止射击,切换弹夹。虽然可惜,刚才队长的反推创造了距离,敌人的火力空窗不足以让他击杀——电锯已经坏掉,如果现在追击,只会在击杀前被集火干掉。

“被肌肉记忆救了一命啊。”队长机随手抛开半截步枪,掏出第二把短刀,改变推进方向。

而格瑞在调动所有脑力寻找对策。我方在数量上本就占了下风,无法进行火力牵制,也没有趁手的武器,利用“盾”打阵地战更是天方夜谭。虽然顺利处决了麻烦的绝卖人,但剩下的敌人也是身经百战的老鸟。格瑞迅速操纵烈斩踩住残骸,掰下加姆·罗迪的肩盾护甲握持,用它弹开子弹。

只可惜、还没捡起锤子,队长机的双刀就杀到了。架盾挡住一刀,另一刀只能用臂甲抵御。敌机巧妙地将烈斩压向卫星,两机转入对峙状态。

“这家伙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队长大声喊着。

“用构造不平衡的机体挥舞双刀,”格瑞紧锣密鼓地调节着机体平衡,“你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小女孩!?”男人雷杰吃了一惊,“不说说你为什么战斗吗?”

“动画里在战场上大谈理由的家伙,一般都回不去哦。”

“明明听上去那么古板……”队长机推进器的蓝色尾焰突然闪亮,“还以为能更轻松地干掉你!!”

不好!格瑞连忙调整推进方向。这台加姆·罗迪的出力被调整得非常完美,烈斩出现向后滑动的迹象。他迅速立起喷口,同向推进以防机体失衡。通讯里传来那个牵制机里正人君悲鸣般的声音,“雷杰!这样动来动去的我还怎么辅助你嘛!”

“我喜欢小女孩这种事还真是对不起哦!?”

此刻的殖民卫星的铁壳外上演着一幕奇景:一台黑色涂装的加姆·罗迪与一台疑似吉尔达的绿色机体刀盾相接,同向机动,宛如两个踩着旱冰鞋的儿童从斜坡上滑下;而另一台黑色的加姆·罗迪在追逐他们。相接的机体谁也不能压制对方,这种尴尬的相持状态伴随着机动和推进功率的上升。格瑞只见烈斩的仪表盘里、推进剂指示表的示数在飞速减少,拼功率本来只是权宜之计。

“现在乖乖投降的话我还能保你一命哦?前提是你给我拍段DIY视频……”

“不好意思,性骚扰是犯法的。”

烈斩忽然下沉。它的双脚咬住殖民卫星表面,机体后倾,错开队长机的交锋。饶是这部被调教至万全状态的队长机,也飞出一百余米才停下。眼前这个“小女孩驾驶的吉尔达改”动向想必过于单纯,完全就是冲着战锤去的。格瑞也没办法,不夺取武器,他要么逃跑,要么挨打。

不出意料地,烈斩刚和队长机分开,队员的火力支援就到了。正人队员非常谨慎,他一边射击一边快速移动,始终保持在格瑞目视范围以外。队长雷杰的影像也在后视摄像头里越来越近。

中弹也没关系,烈斩全速航行。以惨痛的推进剂消耗为代价,他赶在队长机之前捡到了那条战锤,回身就是一挡——险险地挡住队长机的劈砍。队长机以奇大无匹的功率下压,烈斩有些不支,被压制到单膝跪下。身后连续中弹,队员正人操作着机体从烈斩无法设防的身后靠近他们。后视摄像头里、加姆·罗迪把枪支换到非惯用手,取出一把弯刀。

“就这样……被我碾碎吧!!”

通讯频道里传来雷杰的狞笑。仪表盘响起滴滴的警报,烈斩识别到急速接近的物体,估计这下真要交代在这里……

不对!那不是正人的方向!有什么东西在突入战场!格瑞连忙调整主摄像头,烈斩向它稍微转过头去。

只见银光一闪,后视摄像头里的队员机丢失了目视。

随机笼罩战场的、是灰尘的风暴。

“咯呜啊!!”

通讯里传来正人的悲鸣,牵制射击停下了。雷杰见了鬼似的狂叫起来,“我草泥马达因斯尼夫!?”同时教科书式地脱离对峙,胡乱机动起来避免被瞄准。“不对,那玩意没有推进装置。操,什么东西。”

格瑞也急忙机动起来。总算捕捉到目标,格瑞看到一把长枪刺进队员机的驾驶舱里。

唯一幸存的加姆·罗迪队长机绕了一圈。大概是想赶在被狙击之前击坠烈斩,它拖着蓝色尾迹,重新往这个方向飞来。烈斩正准备迎击,却见加姆·罗迪的头被一只白色的钢铁大脚踢飞。

“哈特曼飞踢!!”

进攻的机体、卷着一股尘埃之风,从阴影中急速掠出。如果说烈斩的突入是雷霆,那这架白色机体就是彗星,是陨石,是能够一击毁掉月球的天外飞星。队长机的头部连着天线一起挤作铁屑,主摄像头显然完全报废。雷杰“偷袭”“不讲武德”的隔空喊话断断续续。

顺势取回长枪,白色机体在一阵惊异的反推后回到烈斩身边。格瑞看到尘埃之风中、机体金色的V字形天线像鬼角一样指向前方。

“麦克风测试,喂、喂,一·二·三……”

通讯频道里、传来幼男的呼唤。格瑞瞳孔地震,甚至忍不住拍了一下仪表盘,“这不可能!”

通讯那一头的幼男——也就是白色机体的驾驶员,清了清嗓子。

“阿金·哈特曼(Kin Hartmann)!”

“高达阿加雷斯(Gundam Agares)!出动!!”

烈斩向前一步,“阿金!!你这家伙!!!怎么可以在通用频道里暴露自己!?”

纯白机体阿加雷斯微微回头,用仿照人类眼睛设计的绿色目镜看向他,忽然将一把步枪扔向格瑞的方向。

“因为急着出来结果忘了调频,不过没差……”

“那也太逊了。”烈斩接住步枪——这把枪好像是从正人那里薅过来的——重新索敌。

“很逊吗!?”阿金在通讯里大惊小怪,好在这人已经把通用频道关掉了。

“是的,非常逊,不是故意犯傻就是低级错误。”格瑞注意到远方的无头敌机一直在保持距离,绕了两圈,它的光斑向远离登格鲁的方向飞行。“他要跑了。”

阿加雷斯给格瑞比了一个大拇指,“好啦!确实是故意的!一会儿援护射击就拜托咯!”说罢突然推进,不一秒就前进了上百米,化作另一个光斑、和敌机碰在一起。

“好强的推力。”格瑞感叹。

通讯频道有些杂讯闪烁了两下。“塔台频道”指示灯亮起,“格雷,是我。”一个圆润的女性声音接入机体。

是奥洛拉阿姨。她说话总像一千克棉花落到地上,蓬松但又很有分量,“由我担任临时指挥。”

“还有其他敌人吗?”格瑞问她,一边推动操纵杆前进。

“没有别的反应,现在的就是全部了。情况有些诡异,根本没有人来接应这些入侵者。”

远方的光点分开又碰上,“甚至没有通讯?”

“是的,甚至没有通讯。”

逐渐地,阿加雷斯和无头敌机的形状已经可以用肉眼识别。

“奥洛拉阿姨……”

“很遗憾,她已经脱离太远。保卫部出了问题,连她的去向都无法确定。”

“真是一对乱来姐弟!”格瑞叹了口气,趁无头敌机和阿加雷斯交战的间隙连续射击。三十多枚子弹里,起码有十枚命中敌机的右手。阿金抓住这个空当,机体一枪刺出,砍下加姆·罗迪整条右臂。

雷杰的机体立刻失衡,阿金要是想用长枪碾碎他的话,他连格挡都做不到。

“要问他话吗?”阿金把枪头对着敌机的驾驶舱。

塔台犹豫了一下,“不必。”奥洛拉阿姨回答。

格瑞还想说什么,只见阿金一枪撕烂敌机,加姆·罗迪的驾驶舱像一团铁制烟花一样爆炸,四散开来。

这是一阵灰烬的暴雨。恒星之光洒落在上面,把它们全部染成明亮的浅黄色。“我们走吧。”末了,阿加雷斯甩甩手,挥去它沾上的油花。机体半张脸笼罩着阴影,

格瑞不寒而栗地感到、“金色灰烬”确实是一个适合阿金的外号。


 -.-.  .-  .-..  .-..   ..-.  ---  .-. 


确认排除威胁的战场由机动工兵队接管。在殖民卫星登格鲁的15区低重力货运中心,高达阿加雷斯和烈斩已经消毒完成,停泊在船坞上。

下机整备的格瑞——大概已经没有隐藏名字的必要了,小心地跳向机体固定架。还没稳定身形,他就被阿金扑了个满怀,他似乎是从一旁的空货架上漂过来的。

“格瑞!!你刚刚居然一对三耶!?”

“是吃了偷袭的好处啦。”

“我看录像了,你的出击位置也太漂亮了!感觉我们开的都不是同一种流派。”

“之前训练我的可是叔叔和爸爸。两人都是很强的驾驶员……”格瑞有点脸红,“感觉今天的表现有点对不住他们的指导。”

“格瑞之前也坐过机动战士?”低重力环境下极小的加速度、这才让阿金的脚靠近机体固定架。宇航服脚下的电磁铁嗵的一声吸住架子。“之前也战斗过吗?”

“大、大概做过模拟战,更多是给工程MS帮忙。最好的成绩是在叔叔手下撑住十五个来回。”

格瑞牵着阿金的手,也嗵地降落在固定架上。两人松开彼此,摘下头盔,带有一点润滑油味的空气给人“登格鲁特色”的感觉。回到殖民卫星的实感终于强烈起来。

“阿金他是第一次乘着MS战斗。”

奥洛拉阿姨从地板跳了过来,阿金连忙握住她的左手辅助她落下。她是一位圆润的欧洲人女性,右手夹着板子吊在胸前,显然刚才在带伤指挥。“欢迎回来,格雷。”她有些苍白地说。

“是格瑞,是格瑞!”阿金抢着指正,“格瑞·奥瓦沃特只因。”

阿金好像还不能理解奥洛拉阿姨受伤的事态。

或许是注意到格瑞的眼神,她看了看手臂,抱歉地咧了咧嘴角。

“对不起,格雷。我暂时写不出你喜欢的花一样的字了。”

格瑞不忍心看到她难受。他安慰道,“奥洛拉阿姨本来就是花一样的人,很快会好起来的。”

“哎呀!”奥洛拉阿姨惊叹起来,脸上的抱歉如他所愿消失一空。“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我可以知道奥洛拉阿姨担任指挥的原因吗?”格瑞抱着头盔问她。

奥洛拉阿姨用左手理理头发,“我以前当过雇佣兵,老板破产了,失业后就来了这里打工。”

“雇佣兵……您听说过‘奥瓦沃特齐’吗?”

“‘火星之望’吗?没有雇佣兵不想像他们一样发达,可惜他们突然就消失了。”

“消失了?”

“嗯,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没了。然后雇佣兵行业突然开始地震,我那个老板正要发威就被震没了呢。”

奥洛拉阿姨看了一眼格瑞,忽然伸出手去抓住了他们身边准备溜号的阿金。阿金尴尬地笑了笑,“嗨?”

“所以,你和‘高达阿加雷斯’到底是怎么回事?”

格瑞、图穷匕见。

阿金张张嘴,“我是阿金,他是高达阿加雷斯!……的事情?”

“嗯?”格瑞扬了扬眉毛。

“这个……连上阿赖耶识的时候知道了它叫阿加雷斯这件事,意思好像是拿着鸟骑着鳄鱼的坏蛋老头……”

阿金可能是没睡够,理解力和表达力断崖式下跌。奥洛拉阿姨严厉地看着他,“一年了,你都没有带格雷去看过那孩子吗?”

“带过了的。他一来就带过去看了的!而且他是坏蛋老头不是孩子!”

是看过的机体?格瑞搜索着回忆,“是说之前机库里一直被防水布包裹的机体吗?”

“对对对!阿加雷斯之前一直穿着衣服。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脱光光的样子,上面的阿赖耶识接口也是刚刚才出现的。之前都没有……”

奥洛拉阿姨只是板着脸摇了摇头。

“虽然是MS,但是‘脱光光’什么的过分了吧。”

阿金连忙捂住嘴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对阿加雷斯而言并不礼貌。所幸没有链接阿赖耶识的机体并不会动,沦为裸体玩鸟老头的阿加雷斯只是宽容地用绿眼睛看着幼男。阿金又转过头来,用眼神征求格瑞的同意。

“继续说,阿金。”

“呃……我也不记得第一次见到阿加雷斯是怎么回事了。总之我每天都会去找他,它上面有一个……嗯……射只因游戏!只要玩了,就会感觉很好,所以每天都要去!”

“啊?”这下格瑞和奥洛拉阿姨都懵圈了。

“就是那个……就是,就是……会有很多目标要打下来?耳朵嗡嗡的,拉大了眼睛还会黑,能射出biu!biu!biu!的子弹,还能zhua~~地大锤,以及呼-呼-呼-呼!地棍子。有时候和姐姐一起玩,姐姐还教了我不少诀窍。实际上,今天能打败敌人也是多亏了这些经验。……”

又是秋小姐。格瑞已经不相信秋小姐的干预纯属偶然。她恐怕在以玩耍为借口,系统地培养着阿金的驾驶能力。

“不过嘛,最重要的还是格瑞。——啊对,格瑞!新年快乐。”

阿金忽然低头摸向宇航服的胸前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只棕色的纸筒递给格瑞。格瑞收下它,拆开纸筒一端给盖子,用手指钩出了什么轻飘飘滑溜溜的东西——一捆深紫色的缎带。

“看你头发有点长了,就买了这个。”阿金解释道。

奥洛拉阿姨扑哧一声笑了。“阿金,缎带一般是女孩子在用吧。”

“是吗?可是颜色很称格瑞的眼睛。”阿金摸摸脸蛋,“看来我想得还不够周到!不过我现在只有这个,不喜欢的话,我给你买别的。”

格瑞只是将它放回纸筒里,盖上盖子封好,再把纸筒放进心脏前的口袋。

阿金眉开眼笑,“要戴哦。”

格瑞摸摸头上黑条纹的运动头巾,“之后会的。”

“哦哦!那个,你给我的那个,说起来箭头上面的图案到底是什么呀?”

格瑞安宁地回答,“是矢量发动机的结构图。公元纪年最先进的飞机都用这个,也是MS推进装置的原型。”

“‘矢量箭头’?那个火星工艺品?”奥洛拉阿姨饶有兴趣地前探身体。

“这个是特别的。喏!”

阿金解开宇航服颈部的密封条,拉开下面的拉链,从衣服里摸出坠饰——大概是趁着坐电梯的空当把项链藏在衣服里了。金属箭头在灯光下才能被分辨出铜色。

“格瑞可是说,我是‘金色灰烬的再临’哦。你们就等着阿金变成登格鲁王牌飞行员吧!!”

奥洛拉阿姨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格瑞。

“‘那是一条比死还要辛苦的路,哪怕心态崩溃了也别想逃跑哦。’”

格瑞只是看向烈斩身后停泊的阿加雷斯,平淡地说着。阿金没有搭话,奥洛拉阿姨只能担忧地看看他们俩。三人忽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后她发问。“几点了,格雷?”

格瑞摸向腰部的口袋,取出按键机。屏幕变亮的时候,他“咦”地睁大眼睛。凑近来看时间的阿金和奥洛拉看到,屏幕上是显示“收到一条新短信”的弹窗。点开只能看到录音,除了发信人、无网络和通讯什么基本信息,什么都没有。格瑞的神情忽然凝重起来,“不好意思,我要去读个消息。”

“回宿舍吧。”奥洛拉阿姨点点头。

“回见。”格瑞关掉脚下的电磁铁,跳下金属架子,阿金也学着“回见”然后跟着离开。重力随着区块变化渐渐变强,两人从漂浮前进慢慢变成一跳一跳地飘着走,到宿舍走廊里已经可以直接走路了。说到底,三台MS面对这么大的殖民卫星登格鲁,也不至于一下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可以把平板电脑给我吗?”当格瑞刷开宿舍的门,阿金向他提出要求。于是格瑞从床上拾起遗落的平板电脑,将它递给阿金。

阿金笑眯眯地双手接过。今天的事情好像让他很兴奋,他很有干劲,也一口气变乖了。

格瑞安宁地舒出一口气,用房门将阿金的脸封闭在房间外。

他要集中在一条本该不可能收到的信息上了。


 .-.  .  ...-  .  -.  --.  . 


我说谎了。

不止一次,而且可能还穿帮了——那种时候不该问“为什么”的。

而且一下阿加雷斯手就在发抖的事情,肯定已经被格瑞看穿了。肯定。一定。绝对。

假扮成一直以来活泼勃发的阿金样子,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说,一定会成为王牌飞行员什么的。

对朋友说谎,对喜欢的人说谎,果然是一种背叛吧。

格瑞就没有错吗?

可是,没有。无可指摘地没有。

虽然他不喜欢格瑞的那些话,但格瑞一句谎话都没有说。在为人的正直上,格瑞比他做得要好太多太多。而且他能明白格瑞的心情,格瑞他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只是想把心放在安全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受伤了。甚至可以说阿金和他是同样的想法,采取了相似的行动什么的,只是阿金做了不好的事情,格瑞没有。

“……缎带,甚至连试一下都不愿意……”

格瑞是好孩子,阿金是坏孩子。

坏孩子要被惩罚,缎带肯定只是个开始。

格瑞在房间里待了很久,阿金在门口等他,阿金对着平板电脑的液晶屏幕发呆。黑暗的屏幕上映出的阿金、有着无法被辨认颜色的眼睛。他试着从这个形象里分辨出不那么“阿金”的特征,结果失败了。平板电脑从手边滑到了地上。

“……只是我的话就不行吗?”

虽然打扰格瑞的话格瑞肯定会生气,阿金后悔没有向格瑞多要一个吻,说不定这样他就能平静下来,说不定只是他太喜欢被吻的感觉所以忘乎所以了。可是坏孩子怎么会有资格被亲吻呢?做坏事以后,姐姐都不愿意亲阿金的脸,更何况生气的格瑞呢。但是不说谎的话会怎么样?格瑞会伤心吗?让格瑞受伤了也不行,阿金也会变成坏孩子,而且阿金也最喜欢格瑞,阿金才不要格瑞伤心。如果说谎可以让格瑞高兴、格瑞就愿意再吻他,那他接下来说多少谎、杀任何人、变得多坏都无所谓。甚至,如果想要和格瑞接吻就必须装做另一个人,就必须一直沉默下去,那他干脆装一辈子,不管有多难受……有多痛苦都会做,做到最后给你看,阿金有这么做的决心。可是认可格瑞的话反而更危险吧?格瑞变得想要让阿金逃跑,自己却像想要死掉一样跑出去战斗,阿金宁可跟着格瑞一起死也绝不允许……

阿金坐在地上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坐在地上。最后良心暂时胜过了欲望,干脆给房门来一拳,把所有怨念都打出去,再好好向格瑞道歉吧。

他正要出拳的时候,门开了。

格瑞的眼睛红红的,脸上有很多水。

“阿金。”他带着鼻音说。

阿金连忙收起拳头。“哟。”他连忙打个招呼。

格瑞没有再说话,只是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大孩子的双手甚至抓紧了幼男身后的衣服,阿金知趣地不再说话。颤抖的呼吸声填满整个走廊的空间,格瑞将脸深深依靠在阿金的左肩上。

可能是看到阿金把平板电脑放在地上,格瑞好像稍微回到了现实。“谢谢你,阿金,你等了很久吧。”

“哦,哦哦。”阿金不成语句地回答,格瑞从没这么温和过,这让人感觉怪怪的。“欢迎回来。”

“现在情况很紧张。那三台加姆·罗迪很反常,敌人的指挥大概出了问题,这是唯一的窗口。我们已经耽误了很久,——拿上电脑,我陪你回宿舍收拾东西。起码要带两套衣服和身份证明,阿金要带上睡觉用的小枕头。然后我们去低重力货运中心,乘上阿加雷斯和烈斩。”

连珠炮一样的话语把阿金搞晕了。“格瑞,我们要干什么?”

一直停在他肩上的格瑞,终于停止那种汲取养分般的行动,离开他的肩膀,用寒冰一样冻结的紫罗兰色眼瞳看向他。

“我们要离开登格鲁了。”


.--  ....  -.--   -..  ---  .  ...   .--.  .  ---  .--.  .-..  .   -...  .  -  .-.  .-  -.--  ..--.. 


“首先,喜欢我给你的干扰地雷吗?锯子呢?抱歉抱歉,因为我们这里没有剑嘛。阿金的枪只剩一根了,所以没法分给你,招待不周~

“接下来让我们说说正事吧。

“‘该说像是雾一样吗’什么的……你其实一口气抓住了重点呢。因为这一年来,谁都没有和你说过,你沉睡漂流的三年里发生的事情对吧。其实内情没那么复杂: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历史,所以大家宁可无视也不敢讨论它。

“不过呢,秋姐我,可是很厉害的。因为一些‘暂时不能告诉你的原因’,我偶然知道了这三年历史的真相。聪明的秋姐查来查去,居然发现有公司明目张胆地以它为蓝本拍动画,还敢拍得这么烂,最后居然过审了……虽然热度奇低,而且看过的人只知道玩梗。要是丹尼看到这么返璞归真的愣头青玛默里和无情战神佩古德,还有激情演说‘巴耶力’的他自己,他绝对会笑到呕吐的。

“不过嘛、你知道丹尼吗?丹尼尔·伊修(Daniel Issue)。不是动画里那个巴耶力混蛋,是那个……我记得他给你带过巧克力,其实是喜欢星星、很好说话、甚至有点好欺负的哥哥。

“如果你不记得他了,现在就先把录音关掉吧。等我用其他方式联络你,毕竟我不指望一个半懂不懂的小屁孩上战场。当然你不想知道真相的话、也可以关掉这个录音,然后把它删掉。我唱完那部动画的片尾曲就会开始说,你有一首歌的时间做出选择哦~”

“我想想,‘当月光照耀大地的时候,

“‘生命之树就会被唤醒;

“‘它会保护森林里的人们的和平,然后

“‘让他们幸福到永远、

“‘永远幸福下去。

“‘在时间结束的地方,

“‘我已经不记得你的样子;

“‘世界盖上黑色的毛毯,

“‘你要留下还是离开呢。

“‘当月亮升起来,

“‘你会看到、

“‘星星就像梦里一样从原野穿过。

“‘当月光照耀大地的时候,

“‘生命之树就会被唤醒;

“‘它会保护森林里的人们的和平,然后

“‘让他们幸福到永远。’

“那,接下来就是秋姐的时间了。

“秋姐我最初在火星的佣兵公司里当苦力,后来有一个叫玛默里·奥瓦沃特齐(Mamori Overwatch)的家伙,带着创·佩古德(Hajime Pegoud)把骑在我们头上的傻逼都创死了。那以后,我和我的人都跟着他混,他对我们很好,工资和福利都给得很足。我那时只会战斗,所以我跟着他打仗。

“后来那个人带我们做了一单大的。我们突破重重阻隔把菱送到了地球,打响了名声,生活也渐渐滋润起来。那之后的一天,一个明明习惯了宇宙生活、却会在地面上晕车到呕吐的男人,出现在我们的玉米地里。那就是丹尼……丹尼尔·伊修(Daniel Issue)。

“丹尼是加拉尔霍恩(Gjallarhorn)的人。他气喘吁吁地跟我说,他有一个梦想,他要改写腐败的秩序,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我问他有多腐败,他说,‘你看,菱·海克丝·伯恩斯坦的时候,加拉尔霍恩的人在介入政治对吧。其实内部的贿赂、勾结都已经复杂到理不清了,官员们都在争拿好处,却干不出多少大事。菱的事情后,加拉尔霍恩已经在逼近临界:要么凋亡,要么改变。所以,我想请求你们的协助。’

“我吓了一跳,问他是不是为了这种危险的活来找我们。他点点头说是的,哪怕他自己也可能会丢掉性命。

“‘成功的话,秋小姐不用战斗也能养活自己。不如说是为了让秋小姐这样的人能开辟活路,我才到这里来的。’这家伙一脸认真地撂下这种狠话,然后突然又呕吐起来,刚刚赶到的玛默里和他老婆都笑了。

“我还挺喜欢丹尼那股狠劲。高达‘巴耶力’,阿古尼卡·卡耶鲁的遗诏,古代技术,地球外轨道统合舰队,议会话语权,经济圈的鼎力支持,伯恩斯坦和紫堂家的背书,为了保险还绑架了高层的家人逼迫他们站队,当然还要加上民众最喜欢的经济放行。

“可是,革命还是失败了。

“和鲁纳提克·康弗特利·薇·怀特·艾利冯特(Lunatic Country V White Elephant)交手后,丹尼再也没有回来——给这人撑腰的是个姓艾里安的指挥官,听说是个又老又臭的男人,靠打黑枪献祭自己的女儿来合理进攻。

“那之后被清算的,是牵扯其中的势力,——奥瓦沃特齐自然是逃不掉的。靠军事手段控制了传媒的艾里安掏出了禁忌的武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动画里惨烈无数倍……

“……对不起,格雷,我们没能保护好你的父亲。我们在前面战斗的时候,一枚榴弹从后面击中了玛默里乘坐的机动工兵。谁能想到,动手的是登格鲁……呢。

“真是的。你看登格鲁这种小破地方,明明没什么大人物,却不会被那些手眼通天的黑帮佬渗透耶?而且这里明明是和什么帮派都有联系的可疑的地方,却从来都看不到加拉尔霍恩的人?很明显嘛,这家垃圾处理公司从来就在被什么人养着,而且大概率就是加拉尔霍恩的人。再告诉你一点刺激的事情好不好?每天给你派工作的核税官(Scawage),其实都是三年前新上任的哦?他们的本业都是杀手,三年前的那帮也是,这个公司从来就是用来装杀手的,把脏东西埋起来只是顺带的。至于埋不起来的时候——比如玛默里的尸体——他们就会被当作一次性刀具直接废弃掉。

“好巧不巧,我居然流亡到这里,还捡到了阿金。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哎呀,想活下去还得帮我仇人赚钱?小说家都不敢这么写。结果我环视四周,发现上批核税官纷纷死于非命,这才勉强接受这里的工作。

“格雷,我心里一直在燃烧。我的愤怒从不熄灭。我很喜欢格雷·唐泰斯这个名字,复仇者的名字。我听到它的时候,反思了我一直以来想要报复的东西是什么。

“我想把愤怒投向登格鲁,但这里的罪人都已经死了,我总不能对阿金和奥洛拉阿姨下手吧。我想把愤怒投向艾里安,但那个老男人被丧女之痛逼疯,还没在病床上躺满两年就死了。至于那个鲁纳提克,他竟然失踪了,真是便宜了他。难怪奥瓦沃特齐的亡灵无处可去,只能被困在这里,每天都要到我的梦里大喊大叫。

“而留下来的人呢,他们连真正的历史都不敢公开。玛默里被爆炸撕碎,可尸检却显示他是自杀。最开始还有人讨论,但讨论的声音没多久就消失了,其中内情我暂且蒙在鼓里。

“很快这场‘丹尼尔之乱’就被明星绯闻和乱七八糟的杂讯盖过去了。

“看啊,明明血腥味还没有散去。宇宙居民们毫不在乎地呼吸着,为世界回归表面上的平静哭上一整天,然后继续生活。对他们来说,活着是如此艰难,以至于看不见活着以外的东西了。谁开开恩让他们多活两天,他们就对谁磕头。没有人会认为,愿意为什么东西放弃生命的豪气是值得钦佩的,他们只觉得这样愚蠢。放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过,偏要去做危险的事情,这种人是最笨的……什么的。

“所以丹尼才会……所以丹尼尔·伊修,玛默里·奥瓦沃特齐,创·佩古德,真·赞因·紫堂(Makoto Zain Shitou),我的……我的菱·海克丝·伯恩斯坦,没有人来帮助你们呢。于是,我认识的那些人都死了。他们死后还在被讥笑着呢?那之后也被诅咒着呢?因为战火说不定会带来经济管制,让他们过得更难一点,他们只能更卖力地对加拉尔霍恩摇尾巴才行……这种人,不,人类,为什么人类这种生物还要留在世界上?他们全都是帮凶,没有思想也没有未来,他们蒙昧,他们丑恶,不把他们全都抹去的话血的味道就不会——

“——不,我很抱歉。我都在说什么啊。公司里的‘秋姐’可不会有这样一面对吧。我没有说你的意思……对不起,玛默里,我对你的儿子说了这么过分的话……”

*似乎是秋小姐擦脸的声音*

“呜啊!因为总觉得很难再有下一次机会了所以任性过头了!人在紧张的时候什么都说,我录了多久了?——这么久!?这个,马上就结束。我保证这是它最后一次见光,在这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它出来危害社会~的。何况听到这里,你想干什么都已经晚了,你爸的设备在我手上,不想死就收好这份听取秘密的代价吧。”

“格雷……不,格瑞·奥瓦沃特齐。这是我的请求。我无法替那些死人向你赔罪,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如果我还能回来的话,你杀我多少遍泄愤都没关系——”

“——请你把我的弟弟阿金从这里带走,越远越好。”


00:13:47.35/00:13:47.35

P.D.326/12/30 23:12:14

发信人:父亲

格式:语音短讯

来自短波无线通讯 IP:211.136.192.6

无网络

短波无线通讯设备:未识别到已知设备。您可以手动添加新的设备

null

【机动战士高达 金色灰烬的再临/Mobile Suit Gundam: Golden-Ashes' Return】

【冰结眼瞳的紫罗兰色 完】





名字彩蛋合集:

【1】始·佩古德(Hajime Pegoud):始=【创世】神;佩古德=Pegoud=neta自阿道夫·【佩古德】(Adolphe Pégoud),世界上第一个击坠五架敌机的王牌飞行员

【2】金·哈特曼(Kin Hartmann)&秋·哈特曼(Aki Hartmann):哈特曼=Hartmann=neta自埃里希·阿尔弗雷德·【哈特曼】(Erich Alfred Hartmann),德国空军,击落敌机352架;意思是雄鹿,有坚强、强劲、富有创造力且善于表达的意义

【3】玛默里·奥瓦沃特齐(Mamori Overwatch):玛默里=Mamori=【守(日语)】;奥瓦沃特齐=Overwatch=neta自暴雪旗下游戏【守望先锋】,守望先锋1已经关服了,感慨万千所以就这么写。也因为守望先锋1和守望星一样都成为历史了什么的……还是别提伤心的事情了虽然我没玩过但是宣传片总看过吧。好像它开服的同一时期还在播超时空要塞Δ来着

【4】布斯塔大叔:布斯塔=Bustard=鸨(bustards),人如其名的老鸨

【5】菱·海克丝·伯恩斯坦(Ling Hex Bernstein):海克丝=Hex=Hexa=六面体≈六棱≈菱;源自凹凸世界官方介绍图中对背景字母的误读,因为发音很好听所以留下了

【6】奥洛拉·阿尔特兰(Aurora Altland):阿尔特兰=Altland=neta自昭弘·【阿尔特兰】(Akihiro Altland),原作中铁华团的MS机师

【7】格雷·唐泰斯(Glee Dantès):唐泰斯=Dantès=爱德蒙·【唐泰斯】(Edmond Dantès),复仇小说《基督山伯爵》的主角;使用Glee而不是Glay之类发音相似的词语完全是因为脑子秀逗







“这一断章的标题喜欢,【冰结眼瞳的紫罗兰色】。

“罗曼蒂克气质……啊,下集预告是我念对吗。

“‘与不明船医凯莉的相遇,以及投下巨大阴影的武装舰船。”

“‘在静止的时间里等待‘遗孤’降临的,是柑橘气质的少女。’”

“《机动战士高达 金色灰烬的再临》,断章,【冰之花与林奈之女】。

“作者插播,插画们会以可保存的形态在随机掉落里发布。

“在不定向跳跃的时空中前进吧。接下来也,将人类再一次、合众为一。”




@22世纪变态铁熊人 的头像事我画得。

每天殴打铁熊老师一遍使其帮我改文!

反正没有剧透而且插画也不算正文

真的憋不住了给大家看看可爱的美少女级别的格瑞(男,13岁)


“对喜欢的人、说出谎言吧。”



机动战士高达 金色灰烬的再临

凹凸世界×机动战士高达 铁血的奥尔芬斯

AU(平行宇宙)向同人作品

Coming soon 20230122.

 .--  ....  -.--   -..  ---  .  ...   .--.  .  ---  .--.  .-..  .   -...  .  -  .-.  .-  -.--  ..--.. 

我活得就像个角色黑,可能让我为烂片画画的东西只有怨念罢

分别是被ban掉远光灯的黑皮白毛夜路远光男和会出现在自己的同人文里的■■■小姐

结果还是打了这个tag我活得就像个角色黑


🧧金瑞only新年12/24h企划

🏮原作:凹凸世界(动画/漫画作品)

❤cp向:金*格瑞

🕒发布时间:公历新年或农历新年

😍目前非参企人员可以围观

*2022.12.20编辑:婉拒对家朋友的围观申请🤧

‼️快来让我们家粮食整个大丰收吧‼️



⚠️其他注意事项:

🤗方向明细!本企划为【金瑞only】向企划,恕不接受拆、逆cp向和无差向投稿。不过糖/刀不限~

😵众口难调!请尽量不要在投稿中涉及其他cp哦。

😢安全第一!参企作品没有年龄限制,但限制级作品带来的风险需由作者自行承担,恕我们无法对此负责。大家要注意安全。

😫版权注意!严禁抄袭、剽窃、盗用他人成果,或无断描图、无授权盗用图像等不良行为。

😔还在努力!将由人员募集情况与完成度决定正式放出参企内容的日期,只能说理想情况下、最早可以在公历新年看到这些作品呢。

🥰饭饭万岁!可能可以在群聊里看到大家的前瞻、进度和饭耶。

🤤谢谢厨子!向参与本企划的老师们致以崇高的谢意!!